药香混着血腥味在殿内弥漫。我蹲下身,指尖沾了药汁举到烛火前。暗红色的液体泛着诡异青光,像是毒蛇吐信时的鳞片。
"来人!"我厉声喝道,"取今晨送来的药材。"
老太医哆嗦着捧来药匣。我一一翻看,本该有的安神药材全被替换了。夜交藤、酸枣仁、远志都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几片干枯的断肠草。
"这是谁开的方子?"我转身盯着跪在地上的太医。
"回娘娘...是东宫..."老太医话没说完就住了口,额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
我注意到他袖口飘出一丝檀香,与前日谢怀瑾身上的一模一样。手指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太后枕边的银簪突然发出刺目的光,那是中毒的征兆。
"殿下!"门外传来侍卫惊慌的喊声,"皇后娘娘命人封锁宫门..."
萧景珩大步走进来,玄色蟒袍上还沾着夜露。他看到太后尸身时踉跄了一下,眼底泛起血丝。
"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声音嘶哑,"母后刚走,你就..."
"太子殿下是在说我害死太后?"我冷笑打断他,"那您可知道御赐药材里检出了鹤顶红?"
"你——"萧景珩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这些年你处处针对白芷,现在连母后都不放过..."
我甩开他的手,袖口扫过案上药碗。瓷片四溅,黑色药汁泼在他靴面上。"您倒是很关心白芷。"我盯着他发红的眼角,"当年大婚夜是谁急召您去慈宁宫?是谁让您至今不肯掀我的盖头?"
殿内死寂。萧景珩瞳孔剧烈收缩,喉结滚动了几下。我们之间隔着太后冰冷的尸身,像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来人!"他忽然高声喊,"禁军何在?给我拿下这个擅闯慈宁宫的..."
"慢着。"我抬手制止冲进来的侍卫,"殿下是要抗旨不遵?太后病重时可是您亲自督办汤药。"转向老太医:"说,今晨送药的人长什么模样?"
老太医浑身发抖:"戴着东宫侍从的腰牌...穿青衣...走路有点跛..."
"够了!"萧景珩一脚踢翻药箱,"你非要逼我说出什么?这些年我确实对不住你,但母后她..."
"她怎么了?"我逼近一步,"是您亲手改了药方?还是有人假传圣旨?"
门外又传来骚动。阿菱跌撞着跑进来,手里攥着个绣帕:"娘娘...白芷不见了!最后有人看见她在太医院后街..."
我心头一跳。萧景珩脸色骤变,转身就要往外冲。"站住!"我厉声喝止,"您要去哪?找白芷对质吗?她若真清白,为何要在太后枕边放染毒的簪子?"
他僵在原地,背影微微发抖。我绕过太后尸身,伸手扯下她紧握的香囊。丝绸触感冰凉,夹层里藏着半片金箔。与前日在枯井发现的完全吻合。
谢怀瑾的亲信小吏站在角落,正偷偷往袖中塞东西。我假装没看见,当众打开香囊:"殿下认得这个纹路吗?"
萧景珩猛然回头,脸色煞白。我将金箔举到烛火前,密信上的字迹渐渐浮现。落款日期赫然写着太后入宫前的年月。
"原来如此..."我低声呢喃,"难怪太后至死都不肯说出真相。"
窗外掠过一声轻响。抬头望去,檐角风铃静止不动,月光却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瞬。
我盯着那抹消失的月光,手指缓缓收紧。药汁顺着袖口滑落,在青砖地上晕开暗红斑点。
"阿菱。"我低声唤道,声音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清晰,"去查东宫侍从名册,今晨轮值之人..."
话音未落,谢怀瑾的亲信突然扑向殿门。几个侍卫反应不及,竟让他冲出几步。我抄起案上铜剪甩手掷去,剪刀钉在门框上,堪堪擦过他咽喉。
"娘娘饶命!"他瘫坐在地,怀里的密信纸页散落一地。
萧景珩猛然转身,玄色蟒袍扫过太后尸身。他盯着那些字迹的手指关节发白:"你早就知道?"
"殿下说笑了。"我弯腰拾起一张泛黄信笺,墨迹已经褪成淡褐,"不过现在知道了。"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白芷的贴身侍女跌进来,鬓发散乱:"奴婢该死...白姑娘她...半柱香前在御花园投井了..."
萧景珩踉跄后退,撞翻了烛台。火苗窜上织金帐幔,映得太后脸庞忽明忽暗。我望着跳动的火光,想起大婚那夜也是这般场景——他掀开我的盖头时,窗外火把将我的影子投在他脸上,像张扭曲的面具。
"母后..."他跪倒在地,声音嘶哑,"您说过只要她活着..."
我心头一震。太后临终前确实说过什么,却被白芷适时出现打断。此刻想来,那日她端着药碗进来时,眼角分明含着笑意。
"殿下说的是谁?"我蹲下身与他平视,指尖抚上太后冰凉的脸颊,"是说白芷?还是说...别人?"
萧景珩猛地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比往日冷太多,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你早就发现了吧?她身上有母后才有的胎记..."
我心中轰然炸响。难怪每次更衣,太后都会屏退左右;难怪白芷总能提前知晓太后病情;难怪...
火舌舔舐着梁柱,木炭噼啪作响。浓烟中,我仿佛看见二十年前的深夜。太后抱着襁褓闯进宫门,襁褓角上绣着半片梅花——正是密信上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