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雪落得悄无声息,像是怕惊醒了什么。
我踩着青砖上的薄雪往里走,靴子陷进雪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阿菱跟在后面,手里抱着火盆,脸被风吹得发红。
“娘娘,真要进去?”她小声问。
我没应声,只抬手推开了那扇半掩的偏殿门。
屋里很冷,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墙角的炭盆早熄了,炉灰积了一层。老嬷嬷缩在椅子上打盹,听见响动猛地睁开眼,看见是我,脸上的血色“唰”地就没了。
“娘娘……怎么来了?”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发抖的手指,“你该知道我来做什么。”
她低下头,不敢看我,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我把手按在桌案上,指甲磕出轻响,“那你方才为何说,让我去地窖看看?”
她猛地抬头,嘴唇哆嗦了一下,又低下头去。
我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不肯开口,转身往外走。刚到门口,她忽然叫住我:“娘娘等等!”
我停下脚步。
“地窖……确实有东西。”她声音发颤,“那是太后临终前亲自藏进去的,谁都不让碰。奴婢也是偶然听见……她说过一句,‘白芷不是……’,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心头一跳,“被谁打断?”
“是白芷……”她咬了咬牙,“她当时就在榻边,听太后这么说,立刻俯身去喂药,堵住了太后的话。后来……太后就没再提过。”
我站在原地,雪从门外飘进来,落在肩上,慢慢化了。
“地窖在哪?”
她迟疑片刻,终于起身带我往后院走。
佛龛后的墙角,一块地砖微微凸起。她蹲下来,手指抠住边缘,轻轻一掀,露出个黑漆漆的入口。
我接过阿菱手中的火折子,点燃后递给她,“你在上面守着。”
她急了:“娘娘,我跟您下去——”
“不行。”我语气不容置疑,“若我出了事,你还得报信。”
她咬着唇,眼眶都红了,却终究没再说话。
我握紧火折子,一步步往下走。
地窖阴冷潮湿,霉味更重。火光晃动,映出四壁的木架,上面堆满了旧物。我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一排密档中找到一个贴着封条的匣子。
我撕开封条,打开盖子。
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页,字迹工整,墨色已褪。最上面那张写着:“太后亲录,椒房秘档。”
我一页页翻过去,心跳越来越快。
直到看到那一行字:
“白芷非亲子,乃前朝遗孤,收养于椒房。”
我盯着那句话,手微微发抖。
选秀那日,太后握着她的手,神色复杂。原来不是因为她是宫女,而是因为她本就不该出现在选秀名单上。
她根本不是普通宫女,她是前朝遗孤。
我继续往下翻,却发现夹层里还藏着一张画像。
抽出一看,整个人如坠冰窟。
画中女子身着凤袍,端坐于案前,正是太后。而她身旁站着的少年,眉目清朗,神情肃然,竟是谢怀瑾。
画像角落有一行小字:
“谢家瑾儿,可承大业。”
我攥紧画像,掌心沁出冷汗。
谢怀瑾……与太后……
我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太后对他的态度,他少年时的过往,他为何能年纪轻轻就掌兵权,为何能与太后关系如此微妙……
“原来如此……”我喃喃出声。
画像仿佛有千斤重。
我将它小心收好,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
我屏住呼吸,缓步往上走。
推开地窖盖板的一瞬间,雪风扑面而来。
回廊尽头,站着一个人。
谢怀瑾。
他披着斗篷,肩上落满雪,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站在地窖口,和他对视。
“将军。”我声音很轻,“您来得正好。”
他没动,也没说话。
我缓缓走下台阶,站到他面前,“我刚刚在地窖里找到了一幅画像。”
他眼神动了动。
“画里,您和太后并肩而立。”我盯着他,“画像上还有一句题字——‘谢家瑾儿,可承大业’。”
他终于开口:“你怎么会去那里?”
“因为我必须弄清楚。”我声音有些发涩,“太后临终前说‘白芷不是……’,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说什么?她为什么收养白芷?还有……”我顿了顿,压低声音,“您和太后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有些真相,你未必愿听。”
我冷笑一声,“那你便不该骗我。”
他终于抬眼,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看得我心里发紧。
我往前一步,几乎贴着他,“谢怀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白芷的身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太后临终时想说什么?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
他喉咙动了动,却没有否认。
我盯着他,胸口起伏,眼眶有些发热,“如果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那你告诉我,你帮我查太后之死,是为了什么?为了谢家?为了前朝?还是……为了你自己?”
他终于开口:“为了你。”
“呵。”我笑了一声,“为了我?可你连真相都不肯告诉我。”
他伸手想拉我,却在触碰到我袖口的瞬间停住。他的手掌悬在我臂边,没有落下。
我们之间,隔着一片雪。
我看着他,心里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
不是愤怒,也不是伤心,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谢怀瑾。”我轻声说,“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别再瞒我。否则……我宁愿你不曾出现。”
他说不出话来。
我转身,踏雪离去。
身后,没有声音。
雪越下越大,天地苍茫。
我回到东六宫时,阿菱已经等在门口。她看见我回来,松了口气,却也看出我脸色不好。
“娘娘……没事吧?”
我摇头,“去准备笔墨。”
“是。”
我坐在灯下,将画像铺开,一遍遍看着那句题字。
“谢家瑾儿,可承大业。”
可承大业?
什么意思?
难道……太后当年扶持他,并非只是因为他是太傅之子?
难道……她其实另有打算?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太后临终前的画面。
她握着香囊,口中喃喃:“白芷不是……”
她想说的是什么?
“不是你的女儿”?
“不是你的敌人”?
还是说……
“不是真正的威胁”?
我猛地睁眼。
不对劲。
白芷的身份,太后临终的话,谢怀瑾的真实身份……这一切的背后,似乎还藏着更大的谜团。
而这谜团,可能
或许,才是那太后真正想要告诉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