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晨光带着初秋的凉意,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沈知微将最后一份病历资料归类放好,指尖划过纸张边缘时,忽然想起昨晚顾时砚那句“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泛起一阵微麻的痒。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晨练的老人牵着蹒跚学步的孩子走过,忽然很想念念能快点好起来,像其他孩子一样在阳光下奔跑。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林舟发来的消息:“沈小姐,顾总让我送了些早餐过来,已经放在门卫处了。”
她下楼取早餐时,门卫大叔笑着打趣:“沈小姐,你先生对你可真好,天天让助理送东西来。”
“他不是……”沈知微想解释,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抱着温热的食盒往回走,心里像揣了颗糖,甜意混着酸涩,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食盒里是她以前爱吃的蟹黄汤包,还冒着热气。顾时砚总记得她的口味,以前是这样,现在……似乎也没变。她咬开汤包的一角,鲜美的汤汁在舌尖散开,眼眶却莫名地热了。
顾时砚的办公室里,林舟将一份加密文件推到他面前:“顾总,查到一些关于三年前那辆‘黑色轿车’的线索。车主登记信息是假的,但我们通过监控追踪,发现那辆车最后出现在城郊的废弃工厂,之后就凭空消失了。”
顾时砚指尖在文件上敲击着,目光沉得像深潭:“查工厂的归属。”
“查了,”林舟递过另一份资料,“工厂属于一个叫‘陈老三’的混混,三年前突然跑路了,至今杳无音讯。”
“陈老三……”顾时砚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骤然收紧,“把他的资料调出来,还有他所有的社会关系,一寸都别放过。”
“是。”林舟刚要转身,又被顾时砚叫住。
“念念今天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医生说恢复得很稳定,下午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顾时砚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让护工多盯着点,有任何情况立刻汇报。”
“明白。”
林舟走后,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的嗡鸣。顾时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三年前的雨夜像老电影般在脑海里回放——他接到顾念安带着哭腔的电话:“哥,沈知微姐她……她跟一个男人上了车,就在城西的酒吧街,我好怕……”
他当时正在外地谈合作,连夜驱车赶回,却只看到撞得面目全非的车,和被抬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的顾念安。警察说,沈知微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刹车痕显示她曾试图追赶。
所有的“证据”都像拼图,严丝合缝地指向一个结论:沈知微因爱生恨,逼停了顾念安的车,导致车祸。
可现在想来,那通电话太刻意了。顾念安向来怕黑,怎么会独自跑到偏僻的酒吧街?又怎么会“恰好”看到沈知微上车?
他猛地睁开眼,拿起手机拨通沈知微的电话。
“喂?”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羽毛搔过心尖。
“念念下午转病房,我过去接你一起去医院。”
“好啊。”她顿了顿,又小声问,“那个……你查到什么了吗?”
顾时砚看着窗外的云层:“还在查,有消息会告诉你。”
“嗯。”
挂了电话,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他忽然很想知道,三年前那个晚上,沈知微到底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医院的普通病房阳光充足,沈知微正帮念念整理小床,忽然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念念今天精神不错啊。”顾时砚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粉色的兔子玩偶。
念念眼睛一亮,伸出小手要抱抱:“叔叔!”
顾时砚笑着把她抱起来,玩偶塞到她怀里,动作竟比之前熟练了许多。沈知微看着这一幕,心里暖融融的。
“医生说再观察一周,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家休养了。”沈知微递给他一杯温水。
“回家?”顾时砚接过水杯,指尖碰到她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迅速移开,“回哪个家?”
沈知微脸颊发烫:“我租的那个房子太小了,要不……先去你城西的公寓住?离医院近,也方便照顾念念。”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好。”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精致连衣裙的女人走了进来,看到顾时砚时眼睛一亮:“时砚哥!”
沈知微的笑容僵在脸上。是苏曼,顾时砚母亲那边的远房表妹,也是三年前……在他身边最频繁的女人。
苏曼径直走到顾时砚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余光扫过沈知微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时砚哥,我听阿姨说念念住院了,特意来看看。这位是……”
“沈知微。”顾时砚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语气平淡,“念念的姐姐。”
“哦——”苏曼拖长了调子,目光在沈知微身上打转,像在评估一件物品,“就是那个……三年前害了念安妹妹的女人?时砚哥,你怎么还让她在这儿啊?”
沈知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苏曼。”顾时砚的声音冷了下来,“过去的事还没查清,不要乱说话。”
苏曼似乎没想到他会护着沈知微,愣了一下,随即委屈地红了眼眶:“时砚哥,我也是为了你好啊!念安妹妹死得多惨,你怎么能……”
“够了!”顾时砚打断她,眼神冷得像冰,“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苏曼被他吼得一颤,眼泪掉了下来:“时砚哥,你竟然为了她凶我?你忘了三年前是谁在你身边陪着你吗?是谁……”
“滚出去!”顾时砚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苏曼不敢再说,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病房里的气氛降到冰点。沈知微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对不起。”顾时砚走到她身边,声音放软了些,“她说话没分寸。”
“没关系。”沈知微的声音很轻,“她说的……也不全是假的。”
至少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那个“害死顾念安的凶手”。
顾时砚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说“我相信你”,话到嘴边却变成:“等查到真相,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沈知微没说话,只是转过身去给念念盖被子,眼眶却红了。
苏曼的出现像一颗石子,在平静的水面激起涟漪。接下来的几天,顾时砚没再提“回到过去”的事,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有些微妙。
沈知微白天在医院照顾念念,晚上回公寓整理资料,试图从三年前的零碎记忆里找出线索。她记得那天顾念安约她见面,说有很重要的事,地点就在城西的咖啡馆。可她等了一下午,顾念安都没出现,电话也打不通。
她担心顾念安出事,开车去顾家找她,却在路上看到了那辆黑色轿车……
正想得入神,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
“是沈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个沙哑的男声,“我知道三年前车祸的事,想跟你谈笔交易。”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跳:“你是谁?你知道什么?”
“老地方,城西废弃工厂,带上五十万现金,别告诉顾时砚,不然……”对方没说完就挂了电话。
沈知微握着手机的手在抖。废弃工厂、陈老三……这和林舟查到的线索对上了!
她立刻想给顾时砚打电话,可指尖悬在屏幕上又停住了。对方特意强调不让告诉顾时砚,万一……是陷阱呢?如果打草惊蛇,岂不是错过了查清真相的机会?
她咬了咬牙,从顾时砚给她的卡里取了五十万现金,藏在包里,打车往城西赶去。
废弃工厂阴森破败,生锈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沈知微攥紧包带,借着手机的光往里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霉味。
“有人吗?”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这边。”角落里传来回应。
沈知微走过去,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蹲在地上,背对着她。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男人转过身,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钱带来了?”
沈知微把包递过去:“五十万,你说的线索呢?”
男人接过包,打开看了看,脸上露出贪婪的笑:“沈小姐果然爽快。三年前,是我开的车撞了顾念安……”
“是你?!”沈知微的声音都在抖。
“别急啊,”男人舔了舔嘴唇,“我只是个开车的,真正要她死的,是……”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啊”地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沈知微吓得后退一步,手机光照过去,看到男人后心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一个黑影从横梁上跳下来,动作快得像猫。
“谁?!”沈知微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黑影没说话,径直走向倒地的男人,似乎想确认他死了没有。
沈知微趁机转身就跑,可刚跑出没几步,就被对方抓住了胳膊。
“放开我!”她挣扎着,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将她狠狠甩在墙上。沈知微撞得头晕眼花,刚想爬起来,就看到对方举起了匕首。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强光射了过来,伴随着顾时砚的怒吼:“住手!”
黑影愣了一下,转身就往厂房深处跑。顾时砚想追,却看到倒在地上的沈知微,脚步顿住了。
“知微!”他冲过来抱起她,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知微看着他,眼泪掉了下来:“时砚……”
“别怕,我来了。”他紧紧抱着她,手都在抖,“我不该让你一个人……”
原来,他查到陈老三的落脚点后,担心有危险,立刻给沈知微打电话,却没人接。他心里不安,调取了医院附近的监控,看到她打车往城西来,就立刻赶了过来。
警察很快赶到,拉起了警戒线。倒地的男人已经断气,匕首上没有指纹,现场被清理得很干净。
“顾总,死者就是陈老三。”林舟低声汇报,“我们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
是一枚银色的蝴蝶胸针,上面沾着点干涸的血迹。
顾时砚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枚胸针,他见过——三年前顾念安生日,他送的礼物。
沈知微也看到了胸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是……念念的。”
难道,顾念安出事那天,陈老三见过她?甚至……这枚胸针是顾念安挣扎时掉的?
医院的急诊室里,医生正在给沈知微处理额头的伤口。顾时砚坐在旁边,看着她额头上的纱布,眼神暗得可怕。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沈知微低声说,声音带着愧疚。
顾时砚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我早点查到线索,你就不会遇到危险。”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那枚胸针,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沈知微摇了摇头,“但我总觉得,念念的死,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她约我见面,却说有重要的事,会不会……她知道了什么?”
顾时砚的眼神沉了下去:“苏曼今天来医院,不是偶然。”
沈知微愣住了:“你是说……”
“她提到三年前‘在我身边陪着我’,”顾时砚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查过,三年前车祸那天,苏曼说她陪了我一整晚,但实际上,她那晚根本不在本市。”
沈知微的心脏猛地一缩:“你的意思是……苏曼在撒谎?她为什么要撒谎?”
“不知道,但她一定有问题。”顾时砚握紧了拳头,“还有陈老三,他说‘真正要顾念安死的是……’,没说完就被灭口了,说明背后还有人。”
黑暗中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人都罩在里面。顾念安的死,陈老三的死,苏曼的谎言,消失的黑色轿车……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
“时砚,”沈知微看着他,眼神坚定,“我们一起查下去,好不好?”
顾时砚回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安:“好。”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退缩,只有共同面对的决心。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急诊室门外,一个穿着护士服的身影一闪而过,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第二天一早,顾时砚就收到了林舟的消息:“顾总,查到苏曼三年前的行踪了,她那天去了城南的墓园,给一个叫‘李婶’的女人扫墓。”
“李婶?”顾时砚皱眉,“她是谁?”
“是顾家以前的佣人,二十年前因为照顾念安小姐失职,被赶出了顾家,没过多久就病死了。”
顾时砚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把李婶的资料,还有她和苏曼的关系,全部查清楚。”
“是。”
挂了电话,他看着病床上熟睡的念念,又看了看趴在床边打盹的沈知微,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二十年前的佣人,三年前的车祸,如今的谋杀……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轻轻抚摸着沈知微的头发,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蹙,像是在做噩梦。
“别怕,”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有我在。”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病房镀上了一层金色。可顾时砚知道,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开始。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他和沈知微,必须在对方再次动手之前,揭开所有的真相。
只是他没想到,真相的残酷,会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而那个他一直想要保护的人,或许才是整个阴谋里,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