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不欢而散。
奶奶受不住刺激,当场就犯了心脏病,被紧急送进了医院。
沈家乱成一团,而我,这个被沈砚拼死维护的“受害者”,却成了最尴尬的存在。
陆宸想送我回家,被我拒绝了。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沈砚跪在地上,对奶奶说“她才是受了最多委屈的那一个”时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算计,没有表演,只有纯粹的、绝望的悔恨。
他不是在演戏给我看,他是真的觉得,所有的惩罚,都是他罪有应得。
我的惩罚,似乎正在偏离我预想的轨道。我本想让他痛苦,让他屈辱,让他看着我没有他之后过得更好。
这盘棋,下到最后,我这个执棋的人,也开始感到灼痛。
深夜,我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了医院。
在奶奶的病房外,我看到了沈砚。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背影萧索。他没有进去,沈家人大概也不想看见他。
我走过去,将一份刚买的饭盒递给他。
他抬起头,看到是我,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
“坐着。”我冷冷地打断他,“吃了。”
他看着那份饭盒,没有接,只是低声说:“谢谢江总监,我不饿。”
“我让你吃了它!”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变的烦躁,“沈砚,你是不是觉得把自己折磨得半死不活,就是赎罪了?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我就会心软?”
他被我吼得一愣,随即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没有……江总监,我只是……没资格。”
“资格?”我被他这副样子彻底激怒,一把夺过饭盒,狠狠地砸在了他脚边的地上。
米饭和菜肴洒了一地,狼藉不堪。
我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那些我以为早已平复的委屈和恨意,在这一刻,伴随着混乱的刺痛,全部翻涌了上来。
沈砚被我骂得脸色惨白,他看着地上的狼藉,又看看我通红的眼睛,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缓缓地蹲下身,伸出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开始一点一点地,把地上的饭菜捡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很认真,仿佛在收拾的不是垃圾,而是我破碎的情绪。
“别碰!”我厉声喝止。
他却像是没听见,依旧固执地收拾着。
我气急了,上前一步,抬脚就朝他伸出的手踩了下去。
高跟鞋的鞋跟,狠狠地碾压在他的手背上。
他痛得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抽回手,任由我踩着。
我能感觉到鞋跟下传来的骨骼的触感,也能看到他额头上瞬间冒出的冷汗。
走廊尽头,一个护士推着车走过来,看到了这一幕,发出了惊呼。
我如梦初醒,猛地收回了脚。
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沈砚手背上那个清晰的、深红的鞋跟印记,看到他痛得发白却依旧隐忍的脸。
更看到了自己眼中,那份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扭曲的狠厉。
我……我刚才在做什么?
一阵强烈的恐慌和自我厌恶攫住了我。
我不是要惩罚他吗?不是要用冷漠和无视来凌迟他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失控到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去伤害他?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无法面对他,更无法面对这样失控的自己。
“沈砚……”我的声音在发抖,“我们……到此为止吧。”
说完,我逃也似的,转身跑了。
我跑出了医院,跑进了冰冷的夜色里。
我以为我在惩罚他,原来,这场火葬场,烧掉的不仅是他的傲慢,还有我的理智。
我,也被困在了这场名为“报复”的烈火里,和他一起,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