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结束了。
绫人踢开椅子,大摇大摆地离开,经过神代樱身边时,故意投下一个充满警告和占有欲的眼神。礼人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凑近她耳边飞快地低语了一句“下次再一起玩哦~”,也笑着走开。奏人抱着泰迪,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走廊阴影里。昴早已不知去向。修则依旧窝在沙发里,仿佛睡着了一般。
最后离开的是逆卷怜司。他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手,站起身,目光落在依旧坐在原位、低垂着眼眸的神代樱身上。
“神代小姐,请随我来一下。”他的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神代樱心头一紧,抬起眼。紫眸中对上他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红眸。
“有什么事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关于你在此居住的一些具体……‘注意事项’,需要进一步明确。”怜司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白光,“以及,我需要采集一些基础数据。”
数据?神代樱心中警铃大作。她想起了昨晚绫人品尝她血液后的异常反应,以及今早餐桌上那些或明或暗的觊觎目光。她的血液,无疑是关键。
“我不明白……”她试图婉拒。
“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服从。”怜司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这是为了保证‘秩序’。”他转身,迈着精准的步伐向外走去,甚至没有回头确认她是否跟上,仿佛笃定她绝不会违抗。
神代樱攥紧了裙摆。服从?秩序?这些词汇让她感到恶心。但她知道,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公然反抗这位看似最讲“规矩”的次子,并非明智之举。她需要了解更多信息,哪怕是危险的。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跟上了怜司的背影。
他没有带她去什么阴暗的地下室,而是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门牌上刻着繁复的花体字——“研究室”。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神代樱微微一愣。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极其现代化的实验室。与宅邸其他地方的复古奢华格格不入,这里充斥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一排排玻璃器皿整齐地排列在架子上,各种精密仪器闪烁着幽蓝的指示灯,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奇特草药混合的气味。干净、整洁、一丝不苟,如同它的主人。
“进来,关门。”怜司已经穿上了一件洁白的实验服,站在一个铺着无菌布的操作台前,正低头调试着某种采血设备。那冰冷的针头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神代樱的心脏骤然收缩。采血?
她僵在门口,脚步无法挪动。
“逆卷先生……”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怜司抬起头,看向她,眼神如同在观察一个实验样本:“你的血液很特殊,神代小姐。这打破了既定的平衡。我需要分析其成分,评估其风险,并制定相应的管理方案。”他的解释理性得近乎残忍,“这是为了逆卷家的稳定,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安全?”神代樱几乎要冷笑出声,“被你们像分析化学品一样研究,就是我的安全?”
“理解有偏差。”怜司拿起一支真空采血管,动作熟练而精准,“正是通过分析,我才能制定出最合理的‘使用’规则,避免不必要的争夺和……浪费。相比于绫人那种粗暴的方式,我的方法显然更有效率,也更符合利益最大化原则。”
他向她走来,手中的针头仿佛毒蛇的信子。
“请伸出你的手臂。”他命令道,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神代樱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门板。紫眸中充满了抗拒和恐惧。她不要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被按在这里抽血研究!
“不要考验我的耐心,神代小姐。”怜司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遵守规则,是你目前唯一的选择。或者,你更希望由绫人来完成这项工作?我想,他应该很乐意用他的方式‘采集’样本。”
他在威胁她。用绫人的粗暴来对比他所谓的“秩序”。
神代樱死死咬住下唇。她看着怜司那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眼睛,知道他说到做到。与其被绫人那样对待,或许……或许眼前这个冷冰冰的、至少表面维持着仪态的家伙,是稍微好一点的选择?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无比屈辱。
她颤抖着,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左臂,将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纤细、血管清晰可见的手臂。
怜司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满意”的情绪。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皮肤,寻找着血管的位置。那触感让神代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放松。紧张会影响血液成分。”他公事公办地说着,酒精棉球的冰冷紧接着传来。
当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神代樱闭上了眼睛,长长的银色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正从自己的身体里被一点点抽走,装入那冰冷的试管中。这种感觉,比昨晚绫人短暂的啃咬更让她感到恐惧和……被侵犯。
这不是进食的欲望,这是一种将她物化、数据化的冰冷行为。
怜司专注地看着暗红色的血液充盈着试管,目光锐利。随着血液的流入,他那总是紧抿的唇线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丝。隔着橡胶手套,他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血液中蕴含的、澎湃而诱人的力量。这确实……非同寻常。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迷人。
他不动声色地采集了足够的标准量。
拔出针头,用棉签按压住针孔。
“可以了。”他的声音似乎比刚才低沉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神代樱立刻收回手臂,用力按住棉签,仿佛那样就能阻止什么流失。她脸色苍白,嘴唇失去了血色,紫眸中氤氲着屈辱的水光,却倔强地没有让它掉下来。
怜司将采血管放入一个特制的银色箱子里,动作依旧沉稳。他脱下实验服,挂好,然后转身,看向强忍着情绪的神代樱。
“你可以回去了。”他说道,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日常事务,“记住,不要试图挑战我定下的规则。那对你没有好处。”
神代樱没有回答,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这张冷漠英俊的脸和他所做的一切刻在心里。然后,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脚步有些踉跄。
在她离开后,研究室里恢复了绝对的寂静。
逆卷怜司走到操作台前,拿起那支装着神代樱血液的试管,对着灯光仔细观察。暗红色的液体在光照下,似乎流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金色光泽。
他沉默地看了很久。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醉与混乱。
“完美的……样本。”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但这一次,那冷静的声线里,似乎掺杂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波动。
规则的制定者,似乎也开始被这超出规则的“变量”所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