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卷修的话语,如同最寒冷的冰锥,刺穿了神代樱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以为,你会是那个例外吗?”
不会。她当然不会是天真的卡珊德拉,更不可能是那个能让规则为之改变的“例外”。逆卷修亲自将血淋淋的现实摊开在她面前——在这座宅邸里,希望本身就是一种奢侈的毒药。
从修的塔楼回到自己冰冷的房间,神代樱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她蜷缩在床角,银发披散,紫眸空洞地望着窗外依旧沉沉的夜色。没有眼泪,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麻木。
顺从是死路,反抗似乎也只是加速灭亡。卡珊德拉的结局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可能面临的未来。她该怎么办?就这样放弃吗?任由自己被某个兄弟吞噬,或者在这无望的挣扎中耗尽生命?
不。
就在绝望的深渊即将把她吞噬时,心底那簇不肯熄灭的火苗,猛地窜动了一下。
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要接受这所谓的“规则”?凭什么她的命运要由这些视她为物品的吸血鬼来决定?卡珊德拉失败了,不代表她也会失败!就算最终结局依旧是毁灭,她也要在毁灭之前,燃尽自己所有的力量,狠狠地咬下他们一块肉来!
一种破釜沉舟的、近乎偏执的决绝,取代了之前的恐惧和茫然。既然温柔和天真只会招致毁灭,那么……她或许应该换一种方式。
第二天,当神代樱再次出现在餐厅时,她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依旧是那副苍白脆弱的外表,但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里,少了几分惊惶,多了几分沉静的、近乎冰冷的锐利。她不再刻意躲避兄弟们的目光,甚至会在绫人挑衅地看过来时,平静地回视过去,那眼神让习惯了看她恐惧模样的绫人都微微一愣。
逆卷礼人自然是第一个察觉到这种变化的。他紫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浓厚的兴趣,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哎呀呀,”早餐后,礼人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正要返回房间的神代樱身边,语气亲昵依旧,却带着更深层的探究,“我们的小樱,今天看起来……格外不同呢。是昨晚没睡好吗?还是说,听到了什么……让人睡不着的故事?”
神代樱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她没有像之前那样露出警惕或厌恶的神情,只是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反问:“礼人先生似乎对我的状态很关心?”
礼人挑眉,对她的反应感到意外又兴奋:“当然关心咯~ 毕竟,你可是我近期最有趣的‘观察对象’呢。”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怎么样?亲眼见到‘永恒的玫瑰’凋零的证明,感觉如何?是不是比听故事……更震撼?”
他果然知道她去了修的塔楼!神代樱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是很震撼。多谢礼人先生的‘引导’,让我对逆卷家的待客之道,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她把“引导”和“理解”两个词咬得微微重了些。
礼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哦?那不知道这份深刻的‘理解’,有没有让你改变主意呢?比如……接受自己的命运,或者……”他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寻找一个……或许不那么痛苦的‘归属’?”
他在暗示什么?投靠他吗?神代樱几乎要笑出声。与虎谋皮,莫过于此。
“归属?”她微微歪头,露出一丝带着嘲弄的、极其浅淡的笑意,“礼人先生是指,像卡珊德拉小姐那样,找到一个看似可靠的‘依靠’,然后等待着在某个‘月蚀之夜’被‘修正’吗?”
她直接点破了卡珊德拉可能的死因,以及修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礼人紫绀色的眼眸瞬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混合着惊讶、赞赏和极度兴奋的光芒。他仿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看”清了眼前这个祭品。
“真是……太令人惊喜了!”礼人忍不住轻轻拍手,语气充满了赞叹,“小樱,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还要……勇敢。”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神变得危险而充满占有欲,“我开始觉得,只是把你当成普通的‘食物’或者‘收藏品’,实在是太浪费了。”
“那礼人先生觉得,我应该被当成什么?”神代樱不退反进,向前微微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那特有的玫瑰与麝香混合的气息,也能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身体和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
她仰起脸,紫眸直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绀色眼眸,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把……能打开更多‘枷锁’的……钥匙吗?”
礼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他看着她,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美丽却带着尖刺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那不再掩饰的锋芒和决绝。他精心培育的、本以为会开出恐惧或绝望之花的种子,似乎……长出了一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带着剧毒的美丽植物。
他沉默了几秒,随即,一种更加浓厚、更加扭曲的兴趣在他眼中蔓延开来。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去碰她的头发或脸颊,而是轻轻抬起了她之前被音乐盒刺破、已经愈合的指尖。
“或许吧……”他低声回应,指腹摩挲着那几乎看不见的微小疤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诡异温柔,“一把独一无二的、带着血色的钥匙。只是不知道……这把钥匙最终打开的,是生路,还是……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脸上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但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深邃。
“我越来越期待了,小樱。”他笑着说道,转身离开,背影透着一股心满意足的愉悦,“期待你接下来……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
神代樱站在原地,看着礼人消失在走廊拐角,这才缓缓松开了不知何时紧握的拳头,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与礼人的这次交锋,她没有被他的话语蛊惑,也没有被他的气势压倒,反而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展现了自己的“价值”和“危险性”。
她不知道这条路是否正确,但她知道,这是她在绝望中,为自己开辟的、唯一可能的险径。
她不再是被动等待审判的祭品。
她要成为那个,主动搅动漩涡的人。
哪怕最终,是与魔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