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逆鳞

神代樱的转变，如同在逆卷家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湖面下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最先感受到这股冲击波，并且反应最为激烈的，依旧是逆卷绫人。

他习惯了神代樱或恐惧、或隐忍、或带着尖刺却终究脆弱的模样。那让他有种掌控一切的快感，像驯服一匹不听话却终究逃不出手掌心的小马驹。但现在，这匹小马驹似乎不再仅仅满足于尥蹶子，她眼神里那种沉静的、近乎冰冷的锐利，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和……失控感。

尤其让他怒火中烧的是，他发现神代樱似乎在刻意回避他。不是以前那种恐惧的躲闪，而是一种带着疏离和评估的、仿佛他不再值得她投入过多情绪的冷漠。这比直接的挑衅更让他难以忍受！

这天傍晚，绫人终于在一条通往偏厅的回廊里堵住了她。

“喂！祭品！”他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猩红的眸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你这几天在搞什么鬼？见到本大爷就躲？”

神代樱停下脚步，抬起眼帘，紫眸平静无波地看着他，语气甚至称得上礼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绫人君，有事吗？”

“绫人君？”绫人像是被这个过于“正常”的称呼刺了一下，眉头紧锁，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她身上，逼人的气息笼罩下来，“谁允许你这么叫的？装模作样！”

神代樱没有后退，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仿佛在忍受什么难闻的气味：“那么，逆卷绫人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如果没事，请让开，我要回房间了。”

她这种油盐不进、公事公办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绫人。他猛地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痛哼出声，将她狠狠按在冰冷的墙壁上。

“回房间？”绫人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红眸中翻涌着暴怒和一种被忽视的委屈（虽然他绝不会承认），“怎么？是急着回去想你那点可笑的小心思，还是……去找哪个‘靠山’？怜司？还是礼人那个混蛋？！”

他的指控毫无根据，却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安和猜忌。卡珊德拉的往事，神代樱近期的变化，都让他潜意识里感到了威胁。

神代樱忍着肩胛骨传来的疼痛，紫眸中终于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她知道，此刻激怒绫人没有任何好处。

“我没有找任何靠山。”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没有必要每次见面都这样……剑拔弩张。”

“没必要？”绫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另一只手抬起，粗鲁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自己眼中翻滚的怒火，“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祭品！本大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凭什么觉得可以跟本大爷平起平坐地说话？！”

他的话语如同鞭子，抽打在她的尊严上。若是以前，她或许会感到屈辱和恐惧，但此刻，一种冰冷的愤怒在她心底滋生。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美却扭曲的脸，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极淡，却带着一种让绫人心脏骤缩的嘲讽。

“平起平坐？我当然不敢。”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只是在想，逆卷绫人先生如此执着于一个‘祭品’，甚至不惜一次次地动用暴力，是因为除了这种方式，你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让一个‘食物’真正地……注视你吗？”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绫人那层用暴戾伪装起来的、其实同样不安的内心！

他愣住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红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和……被说中心事的狼狈。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低吼，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几乎要将她的下颌骨捏碎，“本大爷需要你这种食物的注视？！笑话！”

“是吗？”神代樱忍着剧痛，紫眸却亮得惊人，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那为什么我稍微将目光投向别处，你就会如此暴躁？像被抢走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闭嘴！你给我闭嘴！”绫人彻底被激怒了，理智的弦瞬间崩断！他猛地低下头，獠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目标直指她脆弱的脖颈！这一次，不再是恐吓，他是真的想要咬下去，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重新确认他的所有权，让她彻底屈服！

然而，就在他的獠牙即将刺破皮肤的瞬间——

神代樱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挣扎或恐惧地闭上眼。

她只是用那双紫水晶般的眸子，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地看着他，轻声说了一句：

“真可怜。”

这三个字，像一道定身咒，让绫人的动作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他抬起头，愕然地看着她，猩红的眸子里充满了混乱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在可怜他？她凭什么可怜他？！一个随时会被他撕碎的祭品，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你……”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更多的声音。那三个字，比任何反抗和咒骂都更具杀伤力，直接动摇了他赖以支撑的、用暴力构筑的自信。

神代樱看着他眼中那瞬间的茫然和脆弱，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她知道自己踩到了他的逆鳞，但也看到了这头暴龙盔甲下的缝隙。

她轻轻推开他依旧僵硬的手臂，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领，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看来，我们无法沟通。”

说完，她不再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绕过他，径直朝着走廊深处走去。脚步平稳，背影挺直。

逆卷绫人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她消失在视野里。耳边反复回响着那三个字——

“真可怜。”

一股巨大的、无处发泄的怒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啃噬心脏的屈辱感席卷了他。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石壁上，坚硬的石材瞬间龟裂，碎石飞溅。

“可恶……可恶！！！”

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空旷的回廊里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咆哮。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个该死的女人……她到底对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