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隆生的睡眠很浅,这不是习惯,是烙印在骨髓里的生存本能。因此,当怀里的人轻轻蠕动了一下,傅隆生紧闭的双眼在黑暗中倏然睁开。
……
他的小儿子窝在自己的颈窝里。
傅隆生垂眸看着。借着那点微光,他能看清儿子近在咫尺的睡颜,怪可爱的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他套上睡袍,替傅清言掖了掖被角,才转身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客厅里一片寂静,时间尚早。
傅隆生打开冰箱,取出鸡蛋和挂面,很快熙旺也起床了。
熙旺“干爹,早。”
傅隆生应了一声,将切好的葱花撒入碗中。
傅隆生“去叫阿言起床。”
熙旺“好。”
熙旺推开主卧的门,小少爷依旧蜷缩在床铺中央,银灰色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睡得正沉。
熙旺“言言,起床了。”
熙旺走到床边,低声唤道,伸手轻轻拨开他脸上的发丝,指尖触碰到温热细腻的皮肤。
傅清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在熙旺脸上。
傅清言“大哥?”
傅清言“几点了……好困……”
熙旺“天亮了,干爹做了早餐。”
熙旺的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些,看着他这副慵懒迷糊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他弯下腰,几乎是半抱半扶地将还不想动弹的傅清言从被窝里捞出来。
熙旺“乖,先去洗脸清醒一下。”
傅清言浑身软绵绵的,几乎将全身重量都靠在了熙旺身上,脑袋抵着他坚实的肩膀,熙旺无奈地笑了,索性将他打横抱起,走向浴室。
傅清言“大哥!我能自己走……”
熙旺“省点时间,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熙旺将他放在洗手台前,挤好了牙膏递到他手里,洗漱完毕,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浴室,厨房里已经飘出了食物朴素的香气。
桌上面前各摆着一只白色的瓷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清汤挂面。
傅隆生“阿言,阿旺。”
傅清言吹了吹热气,小心地尝了一口面汤。味道很清淡,但是很好吃!他抬头看向父亲,傅隆生正低头吃着面,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比平日柔和些许。
傅隆生“好吃吗?”
熙旺“好吃。”
熙旺立刻点头,语气肯定。
傅清言也轻轻嗯了一声,这种场景,是他过去十几年在海外求学时,偶尔会幻想却从未真正拥有过的。
傅隆生看着小儿子低垂的、显得格外柔顺的头顶,又看了看熙旺沉稳可靠的模样,心底那点暖意似乎又扩散了些。他想起了宅邸里另外那五个让人操心的狼崽子,心里一阵气。
熙蒙,心思太深了,连他这个养父有时都难以完全掌控。今天能为了更大的利益擅自改动计划,明天就敢做出更出格的事。
小辛,行动力强,性子太急,容易冲动,就像一点就燃的炮仗,需要有人时刻拉着缰绳。
仔仔,心思单纯,执行力强,但缺乏主见,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胡枫和阿威,一个过于温和,一个过于沉默,守成有余,开拓不足,难以独当大局。
相比之下,熙旺确实是最让他省心,也最得他信任的。这孩子坚韧、稳重、懂得审时度势,关键时刻能压得住场,也能忍得住气。更重要的是,熙旺救过他的命,这份过命的交情和忠诚,是其他养子无法比拟的。
——
昌宁公寓的生活平静得不像真实,连续几天,傅清言和熙旺都留在这里陪伴傅隆生,过着普通人家般的日常。
每天清晨,傅清言会跟着父亲去菜市场,银灰色长发在熙熙攘攘的菜场里格外显眼。
傅隆生“阿言,挑这条。”
傅隆生指着水盆里游动的鲈鱼。
傅清言学着父亲的样子与摊主讨价还价,说着生涩的粤语,引得摊主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
这天上午,熙旺正在帮傅隆生刮胡子,药水的气味在狭小空间里弥漫,熙旺仔细地调和着剃须膏
熙旺“熙蒙已经在制定戈登D那15亿的计划了。”
熙旺一边调试剃须刀一边汇报。
傅隆生闭着眼仰躺在椅子上。
傅隆生“有没有考虑把我做掉?把我的那一份也分了。”
?
熙旺“怎么可能,干爹。”
傅隆生“反正我老了,也碍手碍脚的,不是吗?”
熙旺“谁敢这么想?我杀了他。”
傅隆生轻笑,视线落在熙旺手中的剃须刀上。
傅隆生“你以为我没看见?刀在手了,就不要犹豫,不然刮不干净......”
他停顿片刻,意味深长。
傅隆生“在所有孩子里,你最像我。”
熙旺“熙蒙更像。”
傅隆生“那么他就是一个很危险的角色。”
傅隆生的声音冷了下来。
熙旺没有接话,想起弟弟最近越来越大胆的行事风格。
傅隆生“阿旺,你会保护好阿言吗?”
熙旺“我一定会的,干爹。”
熙旺“只要我活着,没人能伤到言言。”
……
这时,傅清言提着菜篮从市场回来,他好奇地探头看向浴室。
傅清言“爸,大哥,我买到了很新鲜的莴笋。”
刮胡子仪式刚好结束,傅隆生起身拍拍熙旺的肩,走向厨房。
傅隆生“今天给你们做西湖醋鱼。”
……
当然只有熙旺知道有多难吃。
当鱼端上桌时,傅清言吃了一口就僵住了
傅隆生“好吃吗?”
傅清言“还...还行。”
熙旺面不改色地吃着。
熙旺“干爹做的都好吃。”
傅隆生看着小儿子皱成一团的脸,哈哈大笑。
傅隆生“阿言,不好吃可以直说。”
傅清言“有点...难吃。”
……
饭后温存还没多久。
傅隆生“这段时间你们先回去吧,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
傅清言立刻放下碗筷,眼中写满不舍。
傅清言“爸爸,我想再多陪陪你...”
傅隆生捏捏他的后颈。
傅隆生“阿言,听话。”
……
最终没有办法,傅清言还是跟着熙旺走了,回程的车上,傅清言一直低着头玩手指,熙旺透过后视镜看他,轻声问。
熙旺“不开心?”
傅清言“爸爸是不是嫌太烦了。”
熙旺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熙旺“干爹可能只是想自己待一会。”
其实熙旺心知肚明,干爹那张被拍到的脸就像定时炸弹,让两人离开是为了保护他们。但他不能告诉言言真相。
车停在别墅门前时,傅清言突然问。
傅清言“哥,爸爸会不会有危险?”
熙旺动作一顿,随即恢复自然。
熙旺“为什么这么问?”
傅清言“他赶我们走的时候,眼神和妈妈去世前很像...”
熙旺转身将小少爷拥入怀中,胡茬轻轻蹭过他的额头。
熙旺“有我在,不会让干爹出事。”
……
而此刻的昌宁公寓里,傅隆生正站在窗前,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他翻看着相册里儿子小时候的照片,那张与亡妻极其相似的脸,让他既欣慰又担忧。
傅隆生“阿言,爸爸希望你永远不需要面对这些...”
他轻声自语,关掉了手机。
夜色深沉,澳门依然灯火通明。在这座充满欲望的城市里,亲情显得如此珍贵,却又如此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