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香楼三层的雕花木门在夜风中轻轻晃动。赵洳仟将斗篷甩进暗巷,露出淡青色侍女裙。金丝楠木香裹着龙涎气息扑面而来,她鼻尖微颤,指尖抹过袖中解毒丸。
楼内丝竹声渐歇,舞姬们褪去红纱,换上素绢长裙。赵洳仟混入其中,随着众人登上朱漆木梯。脚步声踩在檀木地板上,像一记记闷响的心跳。
"小娘子,陪爷喝一杯?"
醉醺醺的男人伸手拦住去路。赵洳仟垂眸浅笑,腕间银镯轻响,迷香粉簌簌落在对方衣襟。男人刚要开口,喉头已发不出声音,踉跄着跌进阴影。
密室入口在屏风后方三步。赵洳仟记得母亲教的口诀:用指甲划过玉璧上的并蒂莲纹。她蹲下身,指尖触到冰凉石面,一道细缝悄然显现。
烛火摇曳,映出满墙卷宗。她翻找着标有"银蛇"字样的木匣,冷汗顺着脊背滑落。忽然,一封泛黄信笺从夹层飘落。
"靖佑十年秋,晋阳王亲启——"
赵洳仟瞳孔骤缩。信纸边缘残留着干涸血迹,笔锋凌厉如刀:"两国密约已成,待千雪城事了,当以银蛇令为号,共除赵愫..."
"姐姐可知知道太多会短命?"
清冷女声从背后传来。赵洳仟转身,看到白衣女子立于阴影中,手中药瓶洒落淡紫粉末。蚀骨蝶在瓶口盘旋,翅膀拍打出细微风声。
"芫花..."赵洳仟攥紧袖中银针,"你既知真相,为何助纣为虐?"
"真相?"芫花缓步走近,蝶群随之涌动,"当年白翼寒发现这封信,如今他只能在冷宫看梅开花落。"
赵洳仟想起父亲枯坐冷宫的身影。那日他浑身是血爬出书房,嘴里还念着"不能让洳仟知道"。
"让开!"她甩出银针。芫花抬手,蝶群如云雾般散开,银针尽数坠地。
烛台突然倾倒。火焰溅起火星,引燃洒落的药粉。蝶群受惊,朝火光扑去。赵洳仟趁机掠过,密信塞进胸前暗袋。
追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跃上窗棂,江风灌满衣袖。远处传来更鼓声,戌时三刻。
怀中的密信沙沙作响。赵洳仟靠在柳树下展开信纸,月光将字迹照得惨白:
"慕晔生于靖佑边境,其母为仟樰细作。晋阳王将其收养,十二岁送入影阁,十六岁执掌银蛇令。此人专为对付仟樰而生,尤需注意彼岸..."
她手指颤抖,信纸被揉成一团。记忆闪回拍卖会上,慕晔精准识破陷阱的眼神;密道里为她吸毒时的决绝;岩洞中割破胸膛的狠厉。
江水拍打堤岸,如同心跳。赵洳仟抚摸银针上的血迹,那是昨夜他喂血时不慎扎到她的位置。原来那夜的血,也是算计。
"你究竟是谁?"
话音消散在风里。远处灯笼摇曳,追兵已至。她却站着不动,任由江风掀起衣袂,像一具被抽去灵魂的躯壳。
赵洳仟靠在柳树下,指尖划过信纸边缘。江水倒映着灯笼摇晃的光,像无数条扭动的赤蛇。
"千雪城..."她念出那个名字时,喉头泛起血腥味。父亲被囚那日,正是从千雪城归来。
暗巷传来铁器相击声。芫花追出来了。赵洳仟将密信塞进贴身暗袋,转身撞进夜色。裙摆扫过青石板,惊醒了墙角沉睡的野猫。
转角处突然亮起火把。赵洳仟闪身躲进门洞,却闻到熟悉的龙涎香——是靖安侯府的标志。她想起慕晔身上也带着这味道,指尖顿时刺痛。
"抓住她!"芫花的声音混着追兵逼近。
赵洳仟咬破舌尖,借着血腥气稳住心神。门缝里走出个醉汉,她抬脚踹翻对方,抓起酒坛砸向灯笼。火舌窜上帘幔,照亮了门楣上"靖安侯别院"的匾额。
混乱中她钻进小巷,却被黑影逼到墙角。那人伸手摘下斗笠,月光映出半张疤痕脸。
"跟我走。"他说。
赵洳仟认出这是岩洞里救过慕晔的灰衣人。她攥紧银针:"慕晔让你来的?"
灰衣人摇头:"他不知道。但我能带你去见晋阳王世子。"
远处传来马蹄声。赵洳仟望着他伸来的手。慕晔曾说,靖安侯与晋阳王素来不睦。
"你凭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现在去找慕晔,等于送死。"灰衣人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的蛇形刺青,"千雪城的人,从来不会第二次相信同一个谎言。"
赵洳仟瞳孔骤缩。她忽然想起密信上那个日期——靖佑十年秋,正是千雪城事变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