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牵马踏过结霜的乱石堆,斗笠下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赵洳仟拽紧胸前暗袋,密信边缘硌得肋骨生疼。江风裹着腐叶气息钻进鼻腔,她突然勒住缰绳:"你手上那蛇形刺青——"
"千雪城的人,从来不会第二次相信同一个谎言。"灰衣人没回头,声音像砂纸磨铁器。
马蹄踩碎冰碴的脆响中,赵洳仟想起芫花说的话。当年白翼寒发现这封信,如今他只能在冷宫看梅开花落。父亲浑身是血爬出书房时,嘴里还念着"不能让洳仟知道"。
破晓前的荒原上,第一缕晨雾从断崖下漫上来。灰衣人突然甩出两枚铁蒺藜,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赵洳仟瞳孔骤缩,袖中银针已抵指节。枯草丛里滚出个黑衣人,喉间插着半截弩箭,血泡从嘴角涌出。
"影阁的人比想象中更快。"灰衣人摘下斗笠,露出后颈狰狞的烫伤疤痕,"你最好抓紧时间问想问的。"
赵洳仟盯着他手背上的蛇形刺青,指尖掐进掌心:"慕晔...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
"你觉得呢?"灰衣人突然冷笑,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的旧伤疤,"当年他抱着你逃出密道时,就没认出这是仟樰皇女的胎记?"
江水倒映的灯笼光斑在赵洳仟眼中晃成血色。岩洞里慕晔割破胸膛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温热血液渗入她干裂的唇缝。她猛地摇头,发髻散开几缕青丝贴在颈侧。
灰衣人忽然拽着她滚下山坡。弩箭擦过树梢,惊起一群乌鸦。赵洳仟手腕被攥得生疼,却听见他说:"千雪城的雪,染红了靖佑十年的秋天。"
残损的城门歪斜如巨兽骸骨,暗红藤蔓顺着砖缝蜿蜒。赵洳仟踏入城池时,腐臭味混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墙根处散落着几块焦黑骨殖,半截染血腰牌卡在裂缝里——银蛇纹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当年他们在这里埋了三千具尸体。"灰衣人踢开挡路的半扇木门,"包括慕晔的母亲,那位来自仟樰的细作。"
赵洳仟袖中银针突然震动。远处传来孩童嬉笑,走近却只剩空荡回音。她摸到供桌积灰寸厚的破庙门槛,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火堆旁坐着锦衣青年,面容与慕晔七分相似。
"令尊被囚,就因查到这封信。"那人抛来个布包,褪色字迹写着"仟樰细作慕氏于千雪城毒杀"。
赵洳仟踉跄后退撞翻铜磬,惊飞檐下乌鸦。她抓住供桌边沿,指甲掐进木头裂缝。信纸边缘赫然留着干涸血迹,笔锋凌厉如刀:"此女(指赵洳仟)为饵,可钓赵愫。"
"慕晔之母是谁?"她声音沙哑,掌心被指甲掐出血痕。
"赵皇后亲赐的舞姬。"晋阳王世子冷笑,"千雪城事变那夜,她在慕晔面前饮下鹤顶红。"
赵洳仟突然想起拍卖会上慕晔的眼神。当时他精准识破陷阱,说那句"阁下对机关术似乎颇有研究"时,眼里闪过的究竟是什么?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他...是不是早知道我是谁?"
话音未落,窗外掠过黑影。灰衣人突然拔刀指向门外,暗号声此起彼伏。赵洳仟攥紧银针的手微微发抖,却没有抬眼。记忆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岩洞里慕晔割破胸膛,滚烫鲜血滴落在她干裂的唇上。
风声裹挟着龙涎香飘进来。赵洳仟缓缓转身,火光照亮苍白面容。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废墟顶端,玄色大氅被夜风掀起,露出内衬金线绣着的银蛇纹。
慕晔来了。
赵洳仟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咸涩液体滑落瞬间,她看见那双漆黑眸子里闪烁的痛楚。记忆闪回幽香楼初见,他握着她的手腕说"小美人,咱们又见面了"时,眼角眉梢都是戏谑。
原来早在那时,他就认出了她。
"为什么不说?"赵洳仟声音颤抖,银针尖端泛着冷光,"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仟樰皇女,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慕晔没有靠近,夜风掀起他额前碎发。月光下,他左肩渗出的血迹格外刺目。赵洳仟这才发现他身后藏着几个黑衣人,正是先前追杀灰衣人的影阁杀手。
"我..."慕晔刚开口就被咳嗽打断,喉头溢出殷红,"我以为能护你周全。"
赵洳仟突然笑了。眼泪还在往下掉,笑容却比哭更令人心惊。她想起自己为他逆天改命,偷取药王谷禁药;想起他在岩洞里割破胸膛救她;想起他说"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原来所有温柔,都是算计。
"现在呢?"赵洳仟向前走了一步,发丝凌乱贴在脸颊,"现在你要把我交给谁?赵女皇?还是靖安侯?或者..."她突然哽咽,"或者你打算亲自送我去断魂台?"
慕晔瞳孔骤缩,右手指节发出咔咔声响。他身后两个黑衣人突然上前,却被灰衣人一刀逼退。赵洳仟看着他腰间晃动的银蛇令,忽然明白那日岩洞里他为何会流那么多血。
"你早就该死了。"她轻声说,银针抵住心口,"那天在岩洞,你就不该救我。"
慕晔猛地向前冲,却被灰衣人横刀拦住。赵洳仟转身奔向庙外,身后传来兵刃相击的脆响。江水拍打堤岸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远离。远处传来更鼓声,丑时三刻。
更鼓声在丑时的寒风中格外清晰。赵洳仟站在破庙门槛,看着远处那道身影。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合着江水拍岸的节奏。
"为什么?"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慕晔没有回答。他身后的黑衣人突然散开,刀光闪烁间朝灰衣人扑去。赵洳仟本能地后退一步,却被晋阳王世子拦住去路。
"你父亲查到了这封信。"那人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所以他被关进了冷宫。"
赵洳仟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父亲浑身是血爬出书房的样子,想起他临死前还在说"不能让洳仟知道"。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她转向慕晔,声音里带着颤抖,"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
慕晔终于开口:"我以为能护你周全。"
"护我周全?"赵洳仟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所以你骗我?利用我?"
慕晔向前迈了一步,却被灰衣人横刀拦住。赵洳仟看见他左肩渗出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那天在岩洞,你就不该救我。"她轻声说,银针抵住心口。
慕晔猛地向前冲,却被灰衣人一刀逼退。赵洳仟转身就跑,身后传来兵刃相击的脆响。江水拍打堤岸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远离。
寒风裹着江水的湿气扑面而来。赵洳仟的脚步突然踉跄——前方是悬崖,脚下是翻涌的江水。她转身,看见慕晔和灰衣人追了上来。
"洳仟!"慕晔喊她的名字。
赵洳仟握紧银针,后背已经贴上冰冷的崖壁。她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慕晔,想起拍卖会上他识破陷阱时的眼神,想起岩洞里他割破胸膛救她的画面。
"原来从幽香楼初见,你就认出了我。"她苦笑,"那天你说'小美人,咱们又见面了'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在盘算怎么利用我?"
慕晔的脸色变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赵洳仟的声音突然拔高,"告诉我,慕公子,你是奉谁的命来接近我?赵女皇?靖安侯?还是..."
她的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个黑衣人策马而来,为首之人腰间挂着影阁令牌。
"抓住那个女人。"那人冷冷下令。
灰衣人挡在赵洳仟面前。慕晔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现在呢?"赵洳仟看着慕晔,眼里满是绝望,"你要把我交给他们?"
慕晔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突然上前,却被灰衣人一刀逼退。
"你到底是谁的人?"赵洳仟盯着慕晔,"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骗我?"
慕晔的右手握紧了剑柄,指节发出咔咔声响。但他依然没有说话。
"走!"灰衣人突然拉住赵洳仟的手腕,"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赵洳仟被他拉着往后退,后背已经贴上冰冷的崖壁。她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血痕,想起拍卖会上慕晔说的话。
"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原来那只是个谎言。
"为什么不说?"她的声音颤抖,"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仟樰皇女,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慕晔终于开口:"我以为能护你周全。"
"所以你就选择骗我?"赵洳仟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保护?"
黑衣人再次扑来。灰衣人挥刀迎战,赵洳仟被他护在身后。她看着混乱中冲过来的慕晔,突然明白了什么。
"现在你要把我交给谁?"她问,"赵女皇?还是靖安侯?或者..."她哽咽了一下,"或者你打算亲自送我去断魂台?"
慕晔的瞳孔骤缩。他身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在夜色中格外刺目。
赵洳仟突然笑了。眼泪还在往下掉,笑容却比哭更令人心惊。她想起自己为他逆天改命,偷取药王谷禁药;想起他在岩洞里割破胸膛救她;想起他说要带她离开。
原来所有温柔,都是算计。
远处传来更鼓声,丑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