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开始忙着教导我京都的礼仪规矩,为我准备嫁妆,忙得脚不沾地。
“承恩侯夫人是出了名的重规矩,韵儿,你嫁过去,定要事事谨慎,不可失了礼数,让人笑话我们边关来的不懂礼。”娘亲忧心忡忡,一遍遍检查我的言行举止。
我点头应下,心里却想着,那承恩侯府,究竟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大婚之日,锣鼓喧天,十里红妆。
我顶着沉重的凤冠,披着大红盖头,在一片喧闹声中,被送进了承恩侯府。
婚礼的仪式繁琐而冗长。直到被送入洞房,我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喜床上,耳边才渐渐清静下来。红盖头下,只能看到自己交握在膝上的双手,和眼前一小片朦胧的红光。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脚步声响起,带着淡淡的酒气。
我的盖头被一杆玉如意轻轻挑开。
烛光下,我看清了我的夫君,承恩侯世子萧煜。他确实生得极好,面如冠玉,眉目疏朗,一身大红喜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只是,他那双看向我的眼睛,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漠和审视。没有新婚的喜悦,没有对新妇的好奇,更像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他按礼仪与我喝了合卺酒,动作标准,却毫无温情可言。
“世子妃早些歇息。”他声音清朗,却透着疏离,“前院还有宾客,我需去应酬。”
说完,他甚至未曾多看我一眼,便转身离去。
新房内,红烛高燃,只剩下我和几个垂首侍立的丫鬟。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按礼需去拜见公婆。
我仔细梳妆,穿上世子妃规制的衣裙,在丫鬟的引路下,前往正院。
承恩侯夫人,我的婆母冯氏,端坐在上首。她穿着绛紫色缠枝牡丹纹的褙子,头戴抹额,中间嵌着一块剔透的翡翠。面容保养得宜,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只是嘴角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格外严肃苛刻。
我依足规矩,跪下奉茶:“儿媳叶灵韵,给母亲请安。”
冯氏并未立刻接茶,她的目光像冰冷的刀子,从上到下,细细地刮过我。那目光里,没有对新妇的半点温和,只有挑剔、衡量,和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良久才缓缓接过茶盏,指尖甚至不愿碰到我的手指。轻轻抿了一口,便放到一旁。
“起来吧。”她的声音也是冷的,“既入了我承恩侯府的门,便要守我侯府的规矩。你虽在边关野惯了,但既为世子妃,言行举止,皆需合乎体统,莫要失了侯府颜面。”
“是,儿媳谨记母亲教诲。”我低眉顺眼。
“嗯。”她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开始一条条说着侯府的规矩,晨昏定省,站立坐卧,衣食住行,繁琐严苛至极。每一句,都像是在强调我与这个家的格格不入。
待我告退出来,回到安排给我的院落“听竹轩”时,才发现情况远比我想象的更糟。
听竹轩位置偏僻,陈设简陋,甚至比不上我在边关的闺房。屋内的家具一看便是库房里搬出来的旧物,漆面斑驳,式样老旧。窗纸有些地方破了洞,用纸胡乱糊着,风一吹,呼呼作响。送来的饭食,竟是冷的,而且分量极少,几碟腌菜,一碗不见油花的清汤,一碗硬邦邦的米饭。
陪嫁过来的丫鬟小满气得眼圈都红了:“小姐!他们怎能如此怠慢!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从边疆带回的嬷嬷,姓秦,是娘的陪嫁,经历过大风大浪,此刻也沉了脸,低声道:“世子妃,看来这侯府夫人,是刻意要给您下马威了。”
我看着那冷饭冷菜,没说话。在边关十七年,什么苦没吃过?冷饭馊饭,饿极了也咽得下。但这不是边关,这是承恩侯府,我是明媒正娶、陛下亲指的世子妃。
这不是怠慢,这是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