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妃本想发作，闻言倒是顿了顿，看了冯氏一眼：“跪祠堂？世子妃这是……”
冯氏没想到我会当众提起罚跪之事，脸上有些挂不住，强笑道：“不过是她前日冲撞了客人，小惩大诫罢了。没想到她如此娇气，还拿到今日来说嘴！还不快滚下去！”
我却像是吓坏了，伏在地上不肯起来，哭得更加厉害，语无伦次：“母亲息怒……儿媳知错了……儿媳再也不敢省下饭食偷偷送给扫祠堂的小哑巴了……儿媳再也不敢夜里饿得睡不着只能喝冷水了……求母亲别再罚跪了，也别再让送那呛死人的黑炭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附近几桌的贵妇们听得清清楚楚。
刹那间，满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疑不定地在我和冯氏之间来回扫视。
世子妃省下饭食送给下人？饿得喝冷水？罚跪？呛死人的黑炭？
这……这是堂堂承恩侯府世子妃过的日子？
冯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手指都在抖：“你……你胡说什么！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污蔑侯府！”
我抬起泪眼，满脸无辜和害怕：“母亲，儿媳没有胡说……昨日份例的饭菜，只有一碗见底的稀粥和半碟咸菜……银炭没有，只有那黑烟滚滚的炭……管家说，府里用度紧张，都……都用来置办这赏菊宴了……”
“啪！”永王妃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脸色沉了下来。其他夫人们也纷纷面露异色，交头接耳起来。
“承恩侯府……竟已艰难至此了？”一位夫人低声惊叹，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再艰难，也不能如此苛待嫡亲的儿媳，还是陛下亲指的世子妃啊！”另一位夫人接口道，声音里带着不赞同。
“怪不得瞧着气色如此之差，穿得也……”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议论声虽低，却像针一样扎进冯氏的耳朵里。她精心维持的富贵慈善的当家主母形象，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冯氏几乎要晕厥过去，指着我的手抖得厉害：“堵上她的嘴！把她给我拖下去！”
几个婆子慌忙上前。
我却像是被吓破了胆，猛地磕头：“母亲饶命！母亲饶命！儿媳再也不敢多嘴了！再也不敢过问账目亏空的事了！再也不敢好奇东宫……”
“住口！”冯氏尖声打断，脸色瞬间惨白如鬼！
最后那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了所有人心上！
东宫？！
账目亏空？！还牵扯东宫？！
这下，连永王妃都猛地站了起来，看向冯氏的眼神彻底变了。在场的没有一个傻子，谁家后院没点阴私？但亏空公账、还可能牵扯储君，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是败家，更是可能引来灭顶之灾的祸事！
冯氏眼前一黑，彻底瘫软在椅子上，浑身冷汗淋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赏菊宴不欢而散。
贵妇们离去时，看承恩侯府的眼神，充满了探究、惊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与鄙夷。
一场原本用来炫耀富贵、巩固地位的盛宴，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和灾难。
承恩侯府苛待儿媳、账目亏空、可能牵连东宫的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都。
听竹轩内，我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喝着秦嬷嬷终于能顺利从厨房要来的、滚烫的红枣茶。
小满和秦嬷嬷站在我身后，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惊悸和兴奋。
“小姐，您刚才……真是太险了！”小满拍着胸口。
秦嬷嬷则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世子妃，您这是……彻底撕破脸了。接下来，侯府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吹开茶沫，热气氤氲了我的眉眼。
“嬷嬷，你觉得，我们之前一味隐忍，他们就会善罢甘休吗？”
秦嬷嬷沉默了。
“既然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我放下茶盏，声音平静，“脸面既然他们先不要了，那索性撕得更彻底些。”
“可是……侯爷和世子那边……”秦嬷嬷担忧道。
我笑了笑。承恩侯是个不管事的富贵闲人，终日只知吟风弄月。萧煜……想起他那双淡漠的眼睛，我的心冷了下去。
“等着吧。”我轻声道，“风暴，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承恩侯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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