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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暮雨握紧伞柄,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情绪,是杀意,是排斥,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恼怒。
他猛地手腕一沉,伞柄更加用力地抵住她。
苏暮雨你找死。
南意感受着喉间的压力,却依旧在笑,指尖轻轻抬起,似要拂开那柄伞,又似要触碰他紧绷的下颌。
南意是啊……
南意我或许就是在找死。
南意可苏公子,你舍得杀我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像羽毛搔刮在心尖上。
苏暮雨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句话,这语调,这混不吝的劲儿……
太像了。
像到让他坚固的心防瞬间裂开一道缝隙,无数被强行压抑的记忆碎片汹涌而出。
那个红衣烈马,笑靥如花的女子,也曾这样,在他执行任务受伤后,一边笨拙地给他上药,一边笑嘻嘻地说:
南意苏暮雨,你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以后哪家姑娘敢要你?也就我大发慈悲,收留你了。
那时他还未完全融入暗河的阴影,身上还带着无剑城少主卓月安的孤高与落寞。
是她像一束蛮横的光,不由分说地照进来,逗他,撩拨他,看他清冷的眸子因她而起波澜。
她说要寻求他的庇护,却总在关键时刻“巧合”地出现,用那身诡谲莫测的修为替他化解危机。
等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偷走时,才惊觉她竟是那个名扬天下的“江湖魔王”,镇西侯府的大小姐,李先生座下最受宠也最强的弟子南意。
然后,便是魔教东征。
他参与了那场对叶鼎之的围剿,亲眼见证那场惨烈,也亲眼见证了她的消失。
江湖传闻,她为叶鼎之殉情自刎。
他不信。
那几年,他像个疯子一样,利用一切外出任务的机会寻找她的踪迹,任何一丝与她相似的传闻都不放过。
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
练功时,心魔骤起,险些走火入魔。
脑海里全是她最后可能出现的惨状,或是她与叶鼎之相依相伴的画面,如同毒虫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不接受她就那样死了,为了另一个男人。
那种求而不得,寻而不获的焦灼与痛苦,几乎将他撕裂。
好不容易,用了三年时间,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他将那份翻涌的情感强行冰封,将那个名字深埋心底,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扮演着暗河合格的“傀”。
可现在,这个身份成谜,行事大胆,言语放肆的女子,就这样突兀地出现,用着与南意极其相似的口吻和姿态,一次次地试探他的底线,撩拨他尘封的记忆。
他不敢靠近。
不是厌恶,是恐惧。
恐惧这又是一场镜花水月,恐惧自己稍稍松懈,那冰封的情感便会再次决堤,将他吞噬。
恐惧确认之后,发现一切只是自己的妄想,那种从云端坠落的落差,他承受不起第二次。
苏暮雨没说话,但是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此刻却慢慢泛起了红丝,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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