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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的杀手,似乎总与恶毒,残忍,杀人如麻这类词脱不开干系。
苏昌河听得多了,也自觉当得起这些形容。
他本就是自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满手污秽,内心阴郁,早与黑暗融为一体。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给自己添了个绝不愿宣之于口的评价——下流。
这念头滋生得隐秘,却扎根极深。
茯苓初入暗河时,性子是冷的,像终年不化的积雪,拒人千里。
即便后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胜过暗河绝大多数人,能唤她名字而不被一箭穿心,能偶尔靠近而不被立刻推开,苏昌河仍觉得不够。
远远不够。
他下流地想要窥见她独处时的模样,想知晓剥离了“射魂师”这层令人胆寒的外壳后,真实的茯苓是何形态。
于是便有了第一次深夜的窥探。
他隐匿在庭院深处的阴影里,如同蛰伏的毒蛇,目光却贪婪地锁在不远处那扇亮着昏黄灯火的窗。
茯苓就站在窗边,只穿着一件素白的单薄里衣,墨色长发未束,流水般披散在肩头,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周身萦绕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柔和气息。
月光勾勒着她的侧影,静谧得像一幅被遗忘的古画。
那一刻,苏昌河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失控的狂跳声。
他爱极了她杀人时的张扬狠辣,爱极了她那双冷冽眸子里映出血色时的漫不经心。
可眼前这幕隔着夜色与距离的柔软,像一根极细的羽毛,不轻不重地搔刮在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带来一阵战栗般的悸动。
有了第一次,便有了无数次。
他像个沉溺其中的窃贼,一次次借着夜色的掩护,贪婪地汲取着这独属于他的,见不得光的隐秘欢愉。
自然,并非次次都能安然隐匿。
有时,窗内的茯苓会骤然抬眼,目光直射向他藏身之处。
那眼神里没有惊惶,只有被打扰的不悦和冰冷的审视。
甚至有几回,她指尖已凝起赤红流光,云火弓的虚影若隐若现,伴随着一声毫不客气的冷斥。
茯苓滚。
他便会立刻从阴影中现身,脸上堆起带着几分滑头和惫懒的笑容,态度诚恳得近乎夸张地道歉,寻些诸如“路过”,“察觉异动前来查看”之类的蹩脚借口。
偶尔,若她因刚醒或沉思而发丝微乱,他还会壮着胆子上前,伸手想替她理一理。
指尖尚未触碰到,通常便会迎来更冷的眼神或一句“找死”,他便从善如流地收手,讪讪退开。
但下次依旧敢。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贪恋仅有两人独处的时光,哪怕这“独处”大多建立在他的窥视与她的默许或驱逐之上。
这份贪恋甚至蔓延至梦境。
在那些光怪陆离的梦里,他不再只是远远看着。
他会躺在她身侧,鼻尖萦绕着她发间那缕冷香。
会在她醒来时,为她披上外衫,动作生疏却专注地为她梳理长发,执起眉笔,描画她那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眉峰。
那是寻常夫妇间最普通不过的日常,于他这般在刀尖上舔血的杀手而言,是奢侈到不该存有的妄念。
可他偏偏想了,想了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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