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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被拉回现实。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冷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
茯苓显然一心只想着尽快解决提魂殿那三个碍事的家伙,拿到令牌,去取那条合她眼缘的眠龙蛇。
她并未留意到苏昌河此刻翻涌的思绪和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
她随手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衫,步履干脆地便要向门口走去。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扉的刹那,一股力道自身后传来。
苏昌河拉住了她的手臂,稍一用力,便将人带了回来。
紧接着,他手臂环过她的腰身,从身后将她紧紧拥住,下巴轻抵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茯苓身体有瞬间的凝滞。
她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以及透过衣料略显急促的心跳。
她以为他又要像前些日子那般,说出些带着试探,或直白或黏腻的情话。
然而,身后之人开口,声音却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压抑着的低哑。
苏昌河茯苓,我为你梳发可好?
他顿了顿,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苏昌河等收拾齐整了,再出门。
茯苓蹙眉,她杀人向来随心,何曾在意过发髻是否整齐。
茯苓不必……
她刚欲反驳,却听他又道,声音里竟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
苏昌河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这般。
苏昌河可以吗?
茯苓到了唇边的话,蓦地顿住了。
心中像是被什么极细微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微澜。
她想起无数次任务归来,他身上带着浓重血腥气,却总会先留意她是否沾了尘埃。
想起他明明满腹算计,阴鸷狠辣,在她面前却总将那份爪牙小心翼翼收起,哪怕伪装,也带着笨拙的认真。
她竟没有立刻推开他。
这无声的默许,让苏昌河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缓缓松开环抱,牵引着她,走到屋内那张陈设简单的梳妆台前。
铜镜模糊,映出两人重叠的身影。
茯苓安静地坐在凳上,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苏昌河执起木梳,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梳齿缓缓穿过她如墨的青丝,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珍重。
他方才冲动之下说出那话,此刻冷静下来,才觉大胆,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忐忑,怕她厌烦,怕她因此又将他推远。
他屏着呼吸,手下动作愈发轻缓,生怕弄疼了她分毫,或是扯断一根发丝。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梳子划过发丝的细微声响,以及彼此清浅的呼吸。
这或许是苏昌河最为安静沉默的时刻。
所有的算计,阴鸷,滑头,都在这静谧的梳理中被悄然敛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就在他以为这场沉默会持续到梳理结束,就在他准备为她绾起一个简单的发髻时,一直静默不语的茯苓,却对着镜中模糊的影子开口了。
茯苓我们相识,有六年了。
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茯苓一开始,实在有些讨厌你们。
苏昌河执梳的手微微一顿。
茯苓的目光似乎透过铜镜,落在了遥远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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