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钟声已经哑了许多年。月光穿过破碎的玫瑰窗，在林景渊脸上投下斑驳的血色光影。他坐在二楼窗边，手指摩挲着秦婉儿留下的黑色解码器边缘。金属冰冷，却压不住掌心的汗。
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他衣角翻飞。他低头看着解码器表面那两道模糊的刻痕，像谁用指甲划出的“LM”。他不知道那是谁刻的，但指尖却无意识地描摹着这两个字母，仿佛做过千百次。
记忆碎片突然闪现。
雪地上，一个身影朝他伸手。他记得那只手冻得通红，却依然坚定地伸向自己。他记得自己当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握住了那只手。再然后，是白大褂的男人拿着针管走近，还有沈枭寒站在雪地里，手里举着一杯热可可……
林景渊猛地摇头，把那些画面甩开。他不是林小满，他已经不是那个我了。
楼下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林景渊知道是谁——沈枭寒。他听得出他的脚步声，就像能分辨出陈曜踩碎玻璃渣时那种漫不经心的节奏，也能在无数枪声中听出秦婉儿换弹匣的声音。
脚步声停在楼梯口。
沈枭寒没有上楼。他在下面站了很久，手扶着栏杆，又慢慢收回。林景渊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远了几步。片刻后，脚步声又回来了，这次更重了些。
“你需要时间。”沈枭寒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像是怕惊扰这片死寂。
林景渊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重新落在手中的解码器上。
“我知道你现在想不通，但你终究会明白。”沈枭寒顿了顿，“我不是敌人。”
“我们不熟。”林景渊淡淡地说。
沈枭寒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他抬头望向二楼，目光落在那道模糊的身影上。月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让他的表情看不清楚。
陈曜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沈枭寒的肩，示意他别靠得太近。
“他们来了。”陈曜低声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警告。
沈枭寒没有动。他还在看着二楼。他记得那天在训练营，林景渊也是这样坐在角落里，一句话不说，眼神空洞得像是要掉进雪地里。那时他们才十岁，他偷偷摸了一杯热可可过去，林景渊喝了之后才回过神来。
“你还记得吗？”沈枭寒忽然开口，“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那不是我。”林景渊的声音冷得像冰。
沈枭寒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转身走了几步，背对着楼梯口站着。他不想让林景渊看见他眼里的东西。
教堂外，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色的灯光透过彩绘玻璃，映在三人身上。
“走吧。”陈曜招呼了一声。
林景渊没动。他盯着手中解码器，像是在等什么。片刻后，他忽然开口：“我想去见沈老。”
沈枭寒猛地回头。
“你想做什么？”陈曜皱眉。
“你们不是一直想让我记起来吗？”林景渊缓缓起身，月光在他脸上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轮廓，“那就让我亲自去问问他。”
沈枭寒看着他，眼神复杂。他知道林景渊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但他也清楚，林景渊既然开口，就不会改变主意。
“好。”沈枭寒点头，声音沙哑，“我陪你去。”
教堂外，三辆车静静停在路边。夜风卷起落叶，擦过车轮。
林景渊坐进副驾驶，手指再次摩挲着解码器。沈枭寒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陈曜开车，后视镜里扫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
车子缓缓驶出教堂前的空地，消失在夜色中。
半路上，陈曜打开了车载电脑，调出了最新的情报。
“沈老那边最近动作频繁。”陈曜一边开车一边说，“他好像在准备什么大动作，具体还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一直在等林景渊醒来。”
林景渊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上的信息。
“我觉得，我们可以反客为主。”他忽然开口，“让他以为我们上钩，然后……”
沈枭寒侧头看他：“你想当诱饵？”
“为什么不？”林景渊嘴角微扬，那笑容有些陌生，“我比谁都了解他的布局。”
沈枭寒沉默了几秒，眼神暗了暗：“你确定？”
“确定。”林景渊语气坚定。
沈枭寒没有再说话。他转回头，望着前方的路。夜色浓重，像一层看不见的幕布，将一切掩藏。
车子驶入城区，街道上人影稀疏。霓虹灯在雨后湿漉漉的地面上倒映出扭曲的色彩。
林景渊低头看了眼解码器，忽然发现它的接口处有一个极细的凹槽。他摸索着插入数据线，接口瞬间亮起幽蓝色的光。
屏幕亮起的那一刻，教堂钟摆无风自动，发出沉闷的响声。
“欢迎回来，指挥官。”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林景渊瞳孔微缩。
下一秒，教堂方向传来孩童嬉笑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那笑声与记忆中的训练营完全一致。
沈枭寒猛地踩住刹车，车子停在十字路口。他回头看向林景渊，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情绪波动。
“你还好吗？”他问。
林景渊没回答。他盯着屏幕，眼中闪过一抹猩红的数据流倒影。
“林景渊。”沈枭寒的声音低了下来，“你还记得雪地里发过的誓吗？”
“那不是我。”林景渊重复了一遍，语气冷静得可怕。
沈枭寒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车子继续前行，驶向沈老所在的区域。夜色愈发深沉，仿佛整个城市都被黑暗吞噬。
而在教堂方向，烛台突然自燃，彩色玻璃映出诡谲的光斑。圣母像断首的残躯在火光中静默注视这一切，像某种预言，又像一场审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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