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懒了，不想再写标题了)

第三章：撕裂的帷幕

“温思眸”三个字，像三根淬了冰的钢针，猝不及防地、狠狠地刺入这浮华虚饰的舞池，精准地钉入了顾江山耳中最敏感的神经。

他脸上那儒雅从容的笑意，如同劣质的石膏面具，瞬间凝固了零点一秒。那僵硬快得如同错觉，若非鹿意言一直死死盯着他，几乎无法捕捉。他托着她腰肢的手几不可察地猛然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掐碎她的骨骼，旋即又像是烫到一般迅速放松，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态只是舞步中一个无意的失误。

但他眼神深处那潭掌控一切的从容深水，却被一丝极其隐晦却尖锐的阴霾骤然搅乱。那阴霾如同冰冷乌黑的油污，迅速掠过，试图重新沉入平静的假象之下，但水面已起了涟漪，再难复原最初的完美无波。他微微眯起眼，试图用长辈的宽和与不解来掩饰那瞬间的狼狈，声音依旧努力维持着平稳，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与戒备：

“哦？意言怎么会突然提起令兄？”他顿了顿，语气刻意放缓，染上恰到好处的惋惜，“那真是个……令人痛心的悲剧。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应当放下，好好生活才是……”

“是啊，十年了。”

鹿意言骤然打断他，声音毫无预兆地拔高，清亮、尖锐，如同碎冰狠狠撞击剔透的琉璃杯，那声音具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缠绵悱恻的探戈音乐，锋利地切开了周围所有的窃窃私语与暧昧氛围！

她脸上的笑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骤然放大，艳丽、张扬，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诡异的狂热光彩，与她眼中骤然迸射出的、淬了毒液般的冰冷恨意形成了骇人的对比。那目光像两把磨得极薄极锋利的冰锥，直直刺入顾江山试图维持镇定的眼底，要将他虚伪的皮囊彻底钉穿！

音乐还在无知无觉地流淌，但两人的舞步却诡异地、彻底地停了下来。他们以一种看似亲昵、实则充满致命张力的姿势，定格在舞池中央这片柔和光晕之下，瞬间成为了整个宴会厅绝对的目光焦点！

周围那些欣赏的、羡慕的目光，刹那间全部变成了惊愕、茫然和不知所措。

“十年了！”鹿意言的声音染上了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快调子，在这因突变而骤然死寂下来的宴会厅里清晰地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小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顾先生，时间过得真快啊！快得让有些人几乎要忘记……”

她猛地抬起手，动作快如闪电，却不是推拒，而是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攥住了顾江山系得一丝不苟的、价值不菲的丝绸领带！

那柔软的领带瞬间在她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指间绷紧、扭曲、缠绕！形成一个残酷的绞索！

“……忘记那份遗书了！”她脸上的笑容扭曲了，混合着积攒了十年的极致恨意与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表演出来的癫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裹着冰碴的血珠，“那你亲手伪造的、把我哥哥温思眸钉在‘自杀者’耻辱柱上的遗书！顾江山——！”

她直呼其名，撕碎了所有虚伪的敬称。

“十年了！你伪造遗书、掩盖谋杀的功力，是不是也修炼得炉火纯青了？！嗯？！”

“哗——！！！”

如同海啸前的绝对低气压，死寂。

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瞬间凝结的、厚重无比的冰水，轰然淹没了整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前一秒还流淌着音乐、谈笑、杯盏碰撞声的浮华世界，此刻被一只无形巨手按下了绝对的消音键。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无数张精心修饰的面孔凝固在惊愕、茫然、难以置信的瞬间，嘴巴微张，眼神空洞，仿佛一群被瞬间施了定身术的、华丽而可笑的木偶。

时间停滞了。空间凝固了。

只剩下鹿意言那带着癫狂恨意的质问声，像无数把无形的、锋利的刀刃，在这片凝固的金色琥珀中疯狂切割，将一切虚假的祥和撕得粉碎！

顾江山脸上那儒雅长者、慈善家的面具，终于彻底碎裂，剥落，露出底下狰狞的真实。震惊、被当众撕破脸皮的暴怒、以及一丝源于罪恶的、深不见底的恐慌在他眼中炸开，如同沸腾的毒液。他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铁青，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他下意识抬手，想去掰开鹿意言死死攥着领带的手指，那领带勒紧的力道让他呼吸困难，喉咙里发出被扼住般的、嘶嘶的漏气声。

“你……鹿意言！你疯了！胡说八道！放开！”他嘶吼出声，声音因窒息和暴怒而扭曲变形，往日维持的风度荡然无存，只剩下困兽般的狼狈与凶狠。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达到顶点，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极致的刹那——

嗡！

宴会厅后方，那面巨大的、一直循环播放着星海慈善宣传片和名流祝福VCR的LED主屏幕，毫无征兆地、蓦地亮了起来！

刺目的、毫无情感的白光瞬间爆发，如同审判的聚光灯，粗暴地驱散了舞池周围那片营造浪漫氛围的柔和光晕，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攫取了所有呆滞、惊惶、茫然的目光！

屏幕上出现的，绝非任何光鲜亮丽、歌颂功德的影响。

那是一段极其粗糙、晃动剧烈、布满黑白噪点的监控录像画面！年代久远的气息与低劣的画质扑面而来，与现场的奢华格格不入。画面里，是一个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天台边缘，夜风呼啸，吹动着锈蚀铁丝网上悬挂的一块破旧广告布，发出哗啦啦的哀鸣。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和牛仔裤的清瘦少年身影，被清晰地框在镜头一角——

温思眸！

他背对着镜头，身体微微前倾，单薄的肩膀轮廓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迷茫，仿佛正凝望着脚下那片灯火璀璨、却深不见底的都市深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帧凝固，所有人心头都掠过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画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另一个穿着深色西装、体型明显更健壮的男人身影，猛地、粗暴地闯入镜头！他动作迅捷、狠戾，没有丝毫犹豫，从后方逼近，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地狠狠一把推向温思眸毫无防备的后背！

那力量如此之大，如此之恶！

少年单薄的身体像是被狂风撕断线的风筝，甚至连一声惊叫都未曾来得及发出，便瞬间失去了所有平衡，被那股巨大的、残忍的力量猛地推向了天台之外，整个人轻飘飘地、绝望地——消失在画面下方冰冷的黑暗之中！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不到三秒。

却像一段被恶魔慢放的镜头，一帧一帧，带着无声的、极致恐怖的冲击力，狠狠地烙印在现场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烙印进他们的灵魂里！冰冷的恐惧攥紧了每一颗心脏！

录像，最后定格了。

定格在推人者那张因用力猛推而微微侧转过来的脸上——画质模糊，噪点严重，但那张脸的轮廓、五官特征——尤其是眉骨到下巴的那条独特线条——在场许多与顾氏集团打过交道的人，都能瞬间辨认出来！

正是顾江山如今那位最信任、几乎形影不离、处理所有隐秘事务的贴身助理！比现在年轻了十岁，但确凿无疑！

“啊——！！” “天哪！！” “谋杀！！” “他把他推下去了！推下去了！！”

短暂的、极致的死寂，被更猛烈、更疯狂的声浪骤然冲破！恐惧的尖叫、震惊的倒吸冷气、愤怒的呐喊、难以置信的尖声议论……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化作毁灭性的海啸，席卷了整个宴会厅！记者们彻底疯了，彻底沸腾了！闪光灯不再是闪烁，而是彻底连成了一片刺目欲盲的、持续不断的白色爆闪光源，如同失控的疾风暴雨，疯狂地涌向舞池中央僵持的两人，涌向屏幕里那个定格的、罪恶的瞬间，更涌向脸色已惨白如纸、如同被抽去魂魄的顾江山！

顾江山像被一道无形的、来自地狱的惊雷直直劈中天灵盖，整个人僵在原地，四肢冰凉。他眼球暴突，死死地盯着屏幕上助理那张年轻却无比狰狞的脸，仿佛不认识那个人一般。他又猛地、极其僵硬地转向近在咫尺的鹿意言，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惊恐和震骇，仿佛看到了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厉鬼。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无意义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额头上瞬间沁出的、密密麻麻的冷汗，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

鹿意言脸上那表演式的癫狂恨意，在这一刻，奇异地、彻底地消失了。

她冰冷地欣赏着顾江山瞬间崩塌的狼狈，欣赏着周围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混乱，欣赏着那巨大屏幕上定格的、血淋淋的真相。

她的唇角，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那不是笑容。那是猎食者在俯瞰跌入陷阱、濒死挣扎的猎物时，冰冷、残酷、属于胜利者的弧度。

她攥紧领带的手指，一根一根，优雅地、缓慢地、带着某种仪式感地，松了开来。

那昂贵的丝绸领带如同一条死蛇，从她指间滑落，软塌塌地垂落在顾江山剧烈起伏的胸前，只留下了一道刺眼的、扭曲的褶皱。

她彻底无视了顾江山那怨毒、绝望、恨不得将她撕碎的目光，无视了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几乎要戳到她脸上的镜头和连珠炮般的质问。

她微微侧过身，目光精准地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那台仍在进行直播的主摄像机镜头——那闪烁的红点，如同地狱之眼。

她扬起那张在风暴中心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却冰冷如同大理石雕塑的脸，对着镜头，红唇轻启，声音清晰、稳定、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轻松与嘲弄：

“直播信号没断吧？”

她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最终再次落回到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顾江山脸上，又缓缓移开，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讨论今晚的天气。

“很好。”

“那么，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