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雨痕未冷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泼洒着后巷，冲刷着方才那场超自然对抗残留的、常人无法感知的能量焦糊味。鹿意言和温思眸相互搀扶着，在湿滑泥泞的地面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肺部如同破损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和雨水的冰冷。
父亲的堡垒自毁了。那最后的能量爆发，如同黑夜中短暂而悲壮的恒星湮灭，暂时逼退了“钟摆”那令人绝望的投影。但代价是巨大的——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庇护所，失去了父亲留下的绝大部分物资和设备，只剩下随身携带的少量物品，以及那枚依旧滚烫的星辰芯片和手中两把来自未知科技的能量手枪。
更可怕的是，“钟摆”的出现意味着他们的威胁等级在“鹿苑”内部已被提升至最高。那种跨越维度的追杀手段，根本防不胜防。
“去……去哪里？”温思眸喘着粗气，声音在雨声中断断续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恐惧。他紧紧握着那把造型奇异的手枪，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这个世界早已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
鹿意言的大脑在飞速运转，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滴落，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刀锋，扫视着周围如同迷宫般的破旧巷弄。Level 1的屏蔽随着堡垒的毁灭已经消失，颈间吊坠的微光也变得黯淡，他们再次暴露在“鹿苑”的监控网络下，必须不断移动。
“不能停！”她的声音沙哑却坚决，“他们的主要追踪手段是科技和能量信号！我们需要融入人群，去一个足够嘈杂、足够混乱、能最大限度干扰他们探测的地方！”
她的脑海中迅速过滤着这个时代江城的地图和信息。2015年……哪里足够混乱？且拥有大量流动人口，能暂时遮蔽他们？
一个地方跳入她的脑海——江城老火车站！那里鱼龙混杂，班次密集，监控系统老旧且存在大量盲区，是藏匿和短暂休整的理想地点！
“去火车站！老站！”她做出决断，拉住哥哥，拐向另一条更宽阔的、通往主干道的巷子。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巷口的瞬间——
刺耳的轮胎摩擦湿滑地面的声音猛地响起！
一道强烈的车灯白光如同利剑，穿透雨幕，狠狠刺入巷口，将两人的身影瞬间照得无所遁形！
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牌照的越野车，如同蛰伏的野兽，蛮横地堵死了巷口！车门猛地打开，三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脸上戴着战术目镜（绝非普通安保）的男人跳下车，手中的武器——不再是声波装置，而是更加精良、带着能量指示器的步枪——瞬间锁定了他们！
不是“清道夫”！是更专业的行动小队！“鹿苑”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或者说，他们早已在可能的地点布下了天罗地网！
“目标锁定！放弃抵抗！”为首的队长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冰冷毫无情绪。
绝境！前后无路！
温思眸眼中闪过绝望，下意识地就要举起能量手枪！
“别动！”鹿意言猛地按住他的手！对方训练有素，火力强大，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她的目光急速扫过周围——右侧是一堵近三米高的、布满湿滑苔藓的砖墙；左侧是堆满废弃建材和垃圾的死胡同；后方是追兵！
怎么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的目光定格在左侧垃圾堆里半掩着的一辆破旧不堪、锈迹斑斑的——三轮手推车？车上还堆着一些不知名的、用脏兮兮的油布盖着的废料。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
“哥！跟我做！”她压低声音，用身体挡住对方的视线，飞快地将能量手枪塞回背包最底层，同时抓了两把冰冷的、粘腻的烂泥，毫不犹豫地抹在自己和哥哥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
温思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伪装！
两人极其迅速地、利用车灯阴影和雨幕的掩护，扑到那堆垃圾旁，扯下那块肮脏发臭的油布，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住，然后蜷缩着躲进了那辆三轮手推车的废料堆里，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仿佛两堆真正的垃圾。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哒哒哒哒！
作战靴踩踏积水的声音迅速逼近！三名队员呈战术队形冲入巷内，枪口上的战术手电光柱如同探照灯，凌厉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报告！目标消失在前方巷口！”
“不可能！热信号显示就在附近！搜！”
“发现一辆手推车！”
冰冷的光柱扫过了他们藏身的三轮车，在油布上停留了片刻。一名队员甚至用枪口捅了捅车上堆着的、不知是什么的废料。
鹿意言和温思眸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全身肌肉紧绷到了极致，连雨水顺着油布缝隙流入脖颈的冰冷都感觉不到。
“一堆垃圾！目标可能翻墙跑了！追！”队长似乎对这股浓烈的臭味和肮脏的环境感到厌恶，没有细查，果断下令。
脚步声迅速远去，向着高墙方向追去。
又过了漫长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几十秒，直到引擎声和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雨声中，两人才敢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掀开油布一角。
巷口空无一人，只有越野车留下的尾灯红光在雨幕中逐渐模糊。
他们赌赢了！利用对方对底层环境的轻视和思维盲区，侥幸躲过一劫！
两人狼狈地从垃圾堆里爬出来，浑身沾满污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但此刻谁也顾不上这些。
“快走！”鹿意言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他们不敢再走大路，再次钻入更狭窄复杂的巷弄，依靠着对城市结构的模糊记忆和星辰芯片偶尔微弱的指向（芯片似乎对某些特定能量场有感应），向着老火车站的方向艰难前进。
雨水似乎永无止境。饥饿、寒冷、疲惫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不断侵蚀着他们的意志。
在一个漏雨的破旧报刊亭后短暂歇脚时，鹿意言拿出之前塞进背包的高能量压缩食物，分给哥哥。东西不多，但足以暂时缓解胃部的灼烧感。
“言言……”温思眸吃着那味道奇怪却能量十足的食物，看着妹妹被泥污和雨水掩盖却依旧坚毅的侧脸，声音沙哑地开口，“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一直需要你保护……”
鹿意言动作一顿，转过头，看着哥哥眼中深深的自责和痛苦，轻轻摇了摇头。
“哥，不是你的错。”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是我们被卷进了一场不对等的战争。活下去，就是我们现在最大的胜利。”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雨幕深处，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个十年后冰冷复仇的自己。
“而且，我们需要彼此。我一个人……走不到最后。”这句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藏的脆弱。十年的孤独复仇，她太知道独自一人面对那片黑暗的滋味。
温思眸重重地点了点头，握住妹妹冰冷的手，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休息片刻后，他们继续上路。
越靠近老火车站，周围的环境越发混乱嘈杂。破旧的旅馆、喧闹的大排档、拖着行李行色匆匆的旅客、在屋檐下躲雨吆喝的小贩……人间烟火的喧嚣和混乱，此刻成了他们最好的保护色。
他们混入人流，低着头，尽量不引起注意。鹿意言用最后一点现金，在一个路边摊买了两顶最便宜的鸭舌帽和两件一次性雨衣，稍微遮盖了一下狼狈的外形。
终于，江城老火车站那破旧而又充满生命力的穹顶出现在视线尽头。
就在他们随着人流走向入口，准备寻找一个角落稍作休整，思考下一步时——
鹿意言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射向车站广场对面，一个相对安静的、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
便利店明亮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撑着透明雨伞的女人。
是林薇。
她似乎刚刚买完东西，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购物袋，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表，眉头微蹙，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雨丝在她伞沿汇聚成线，灯光勾勒出她温婉的侧影，与周围喧嚣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怎么会在这里？！巧合？还是……她算准了他们会来这里？！
鹿意言全身的血液瞬间冰凉！她猛地拉住哥哥，想要后退，融入身后更密集的人群。
但就在此时——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无声地滑到便利店门口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的，是顾江山那张儒雅却此刻带着一丝阴沉和不耐烦的脸。他对着林薇说了句什么。
林薇立刻露出职业化的、略带歉意的笑容，快步上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轿车没有丝毫停留，迅速驶离了车站广场，消失在雨幕和车流之中。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鹿意言僵在原地，心脏狂跳。
顾江山和林薇？他们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私下会面？就在他们刚刚抵达火车站的时候？！
这绝不是巧合！
是“鹿苑”内部的指令传递？还是针对她和哥哥的又一次部署？
林薇刚才……看到他们了吗？
她不确定。距离有点远，人流嘈杂，她们又做了伪装。
但那种如芒在背的、被无形网罗笼罩的感觉，再次铺天盖地般袭来。
“鹿苑”的触手，无处不在。
而他们，如同雨水中挣扎的蝼蚁，刚刚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丝喘息之机，却发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逃离过猎人的视线。
雨，还在下。
车站的钟声敲响，悠远而沉重，仿佛在为他们倒数着未知的危机。
鹿意言握紧了手中的星辰芯片，那冰冷的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支点。
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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