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三楼的温室画室，如今成了阿措专属的“海水教室”。穹顶玻璃滤进晨阳，把中央那方圆形海水池染成透亮的翡翠色，池边散落着软垫、绘本，还有顾烬临时找来的儿童学步扶手——活像个被塞进豪宅的幼儿活动室。
早晨八点十五分，顾烬坐在藤椅上，黑色衬衫袖口卷到肘弯，指间转着支不锈钢勺子玩。视线落向池面时，他眉梢忽然挑了下：阿措趴在池沿的姿势变了
阿措的鱼尾变成了白生生的双腿，皮肤薄得能看见青色血管，像刚剥壳的春笋。
他嘴角抿出点浅痕，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阿措猛地昂头，整个人鱼，哦不，现在应该是人，带着水花跃出水面。
“啪！”
阿措整个人重重拍在地板上，她像条误闯陆地的浪头，踉跄两步就摔了。连带旁边架子上那只青花瓷瓶也跟着倒地，瓷片碎成三瓣，沾着的水珠滚到顾烬鞋边。
空气静了三秒。
顾烬看着那堆碎片，语气平静得可怕：“那是我去年苏富比拍的明青花，成交价够买你百八十桶北极虾。”
阿措眨巴着蓝眼睛，伸出白嫩嫩的手悄悄把瓷片往柜子底下拨，小幅度动作里写满“毁尸灭迹”的慌张，耳鳍还蔫蔫地垂着，像做错事的小狗。
顾烬哭笑不得
“干什么呢？”
阿措眨巴着蓝眼睛看着顾烬，声音软软
“瓶子尸块……”
——傻人鱼昨晚不知道哪听来的词语
顾烬无奈的看着趴在地上藏“瓶子尸块”的阿措
“哪学的？”
阿措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的把碎块扒拉到一边
顾烬把她拉起来
“阿措，听话了，我们现在要开始学走路，知道吗？”
阿措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教学只能从头来。顾烬把人鱼抱到软垫上，让她坐直。“看这里。”他敲了敲自己的膝盖，“这叫腿，你的也一样。”
阿措低头盯着自己刚化形出来的小腿，好奇地伸手重重的戳了戳，然后软软地皱起眉：“疼。”
顾烬叹口气，蹲下身，掌心朝上递到她脚边：“踩上来，慢慢来，我托着你。”
阿措犹豫着抬抬脚，冰凉的脚丫刚落在他掌心，就猛地一蹬——
顾烬没防备，整个人往后仰，后脑勺结结实实磕在画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阿措见势不妙，转身就想爬回水里，却被顾烬一把捞住腰。他捏着她后腰软肉，语气带了点威胁：“再跑，今天晚饭就吃清蒸鱼。”
阿措眨巴着眼睛看着顾烬出血的后脑勺，然后抱住他的脖子——她不懂他怎么了，只知道他后脑勺好像流出了液体
顾烬忍着痛，把她抱起来，抱到卧室放到床上
“听话，不要乱跑”
顾烬说完，走出卧室，下楼到客厅找出医药箱，自顾自的处理伤口
刚好赵程来找他，刚进客厅就看到顾烬拿着蘸过酒精的棉签往后脑勺上擦
“怎么了？”赵程走上前，拿过他手里的棉签，轻轻帮他擦
“兄弟，轻点”
“够轻了哥们，你咋了”
顾烬沉默了三秒，缓缓开口
“被误伤了”
赵程帮他包扎好，坐到沙发上
“打架了？还是出车祸了？”
顾烬翻了个白眼
“好歹兄弟一场，你不能盼我点好的？我解释不清，你自己上楼看看”
赵程好奇的走上楼
“你藏什么了？”
顾烬没有说话，只是跟在赵程后面，赵程打开卧室门，就看到裹着被子在地板上蛄蛹的阿措
赵程看到阿措的容貌后震惊了一会，随即看向地上的一片狼藉
“老顾，你怎么……哟，还是个傻的”
赵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走到蛄蛹着想站起来的阿措面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顾烬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
“轻点，别把我宝贝弄坏了”
赵程吃痛，手还不老实的摸向阿措的耳鳍
“玩的真花，cosplay呢？”
顾烬拳头微微攥紧——他怎么这么手欠呢？不关手欠说话也挺不友好
“还是真的”
赵程揪了一下阿措的耳鳍，阿措吃痛，伸手拍了一下他
顾烬立马过去把她抱起来，阿措晃着两条腿
“烬烬……”
“嗯”
顾烬抱着她下楼，把她放到沙发上，阿措乖乖的坐着，顾烬给她拿了橘子，阿措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剥下一块橘子皮，然后对着赵程挤里面的汁水，赵程被喷的迫不及防，阿措“咯咯咯”的笑，一个劲的剥橘子皮把汁水喷向赵程
赵程崩溃的看向顾烬
“这哪里是个傻子，简直就是个魔童啊！”
顾烬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阿措把橘子皮剥完还知道给顾烬一瓣橘子，赵程无语的看着顾烬
“没眼看”
“她是人鱼，包容点”
赵程点了点头，阿措就扑向他要和他玩，赵程一边个阿措玩，一边和顾烬聊天，顾烬把他和阿措的认识经历全盘托出
中午十一点半，厨房飘着牛油香。顾烬把阿措放在椅子上，给她围了块临时剪的布围兜，上面绣着只歪脖子小鲸鱼，还是陈芳昨天特意送来的。
赵程看着阿措的围兜，憋笑憋的辛苦
“老顾，我发现你这个人忒有意思”
顾烬没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赵程老实了
阿措坐在椅子上晃着两条小腿，手指戳了戳面前的鸳鸯锅。红汤里辣椒翻滚，白汤飘着葱段，她眼睛一亮，手指就要往红汤里探，被顾烬伸手拎住后颈。
“这是吃的，不是给你泡手的。”他用生菜叶裹了片雪花牛肉，递到她唇边。
阿措张嘴就吞，下一秒耳鳍“唰”地炸成两片红云，她吐着舌头哈气，脚丫在桌子下乱踢，刚好踢到赵程的脚——虽然傻，而且还是刚进化的双腿，但还挺有劲
“辣！”她眼泪汪汪地指白汤，“要甜的！”
顾烬握住她乱踢的脚，没好气：“谁让你偷蘸我碗里的小米辣。”说着从冰箱挖了勺香草冰淇淋，递到她嘴边。
阿措一口含住勺子，眼睛瞬间弯成月牙，含糊地喊：“烬——”
“不许这么叫。”顾烬抽走勺子，换了个干净的，“叫哥哥”
阿措歪头想了想，脆生生道：“哥哥烬。”
顾烬盯着她那双没半点坏心思的蓝眼睛，最终只能妥协：“……算了，随便你。”
下午两点，钢琴房的阳光最暖。顾烬本来要教她“见面要微笑”“不许用这么凌乱的走路方式乱跑”，结果阿措一看见琴键就挪不开眼，扑上去双手乱拍，一串刺耳的“当——”声撞得屋顶水晶灯都在晃。
顾烬抱臂站在旁边，看着她把琴键乱按一通，等她停手，阿措还骄傲地眨巴着蓝眼睛看他，明显是求夸奖。
他象征性鼓了两下掌：“真棒，就会制造噪音”
阿措没听懂后半句，只当是夸她，又用力砸下一串低音。琴盖震得发抖，顶盖上的水晶摆件晃了晃，直直往下掉——
顾烬伸手稳稳接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脚踝就被阿措的脚绊了一下。他重心不稳，单膝跪在软毯上，阿措立刻扑过来，整个人挂到他背上，耳鳍蹭着他耳后撒娇：“背。”
“你是鱼，不是考拉。”顾烬嘴上这么说，还是伸手托住她膝弯，把人稳稳背起来。
阿措趴在他肩头，小声学舌：“考——拉——”声音软乎乎的，呼出的气带着海盐味，扫过他颈侧。顾烬脚步顿了顿，喉结悄悄滚了滚，没说话，只是走得慢了些。下楼后，阿措就从他背上下来，凌乱的走到在沙发上熟睡的赵程旁边
“考——拉——”
赵程不耐烦的捂住耳朵
阿措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扒开他的手，凑近他
“考——拉——”
赵程猛的睁开眼，盯着阿措的眼睛，阿措不懂，眨巴眨巴蓝眼睛，赵程败下阵，走到客房继续睡
傍晚六点二十分，夕阳把海水池染成橙金色。阿措终于能在软垫上站稳十秒，虽然最后一步还是没稳住，扑进顾烬怀里。她额角沾着汗，耳鳍蔫蔫地贴在脑后，像只累坏的小兽。
顾烬用拇指给她擦汗，语气难得温和：“今天及格了。”
阿措仰头蹭了蹭他下巴，声音小小的：“坏——东西”
顾烬挑眉：“再说一遍？”
阿措抬头看向他
“坏——东西”
她指了指顾烬锁骨处的旧疤，又指了指自己的腿，然后伸出手，想把鳞片掰下来
顾烬皱眉：“再掰就把你卖了。”
语气不凶，带着宠溺的意味，阿措有些不高兴，小手拍了拍他的脸，像是挠痒痒
顾烬抓住他的手，不让她继续
阿措却不管，固执地伸出另一只手按在他的疤痕上
顾烬指尖她的手，眸色暗了暗，半晌才低声道：“下不为例。”
阿措没听懂，只觉得完成了大事，开心地转身扑回水里，溅起的浪花又沾了顾烬一身。
但是阿措好像忘了自己现在是个人
顾烬看着她在水里挣扎，无奈地开口：“清蒸鱼警告”
他伸手把人捞起来
“你现在和我一样是个人，要学会在陆地上生存知道吗？”
阿措立刻停住在他怀里扑腾的动作，乖乖窝在他怀里
夜里九点，顾烬关灯准备睡觉，走廊尽头，管家老梁拿着扫帚，默默擦干地板上的水渍。他低头看了眼掌心——那是一片被踩碎的、还泛着微光的小鳞片。老梁眼神闪了闪，飞快地把碎片攥紧，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出一串加密坐标，发了出去。
夜里十一点四十五分，阿措笨拙的从自己的小床上爬起来，走向顾烬的大床，钻进他被窝里，动静很大，顾烬被怀里的小东西弄的没脾气，伸手把她搂紧
“快睡，明天我教你写字”
阿措软软的“嗯”了一声
她是个傻子，不懂这些，但是知道顾烬对自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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