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宜纳采问名,是大吉之日。
天还未亮,程府已是灯火通明。仆从们忙碌穿梭,洒扫庭院,布置厅堂,个个面带喜色。今日是凌家正式下聘之日,都城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程府大门。
苏怀瑾一夜未眠,天蒙蒙亮便起身梳妆。程少商早早过来,亲自为她挑选衣裳首饰。
“今日妹妹可是主角,定要打扮得光彩照人!”程少商兴冲冲地取出一件正红色织金袄裙,“穿这个,喜庆又端庄。”
苏怀瑾却摇头:“今日是下聘,非大婚,穿红过于招摇。”她选了一件藕荷色绣银梅的衣裙,既不失礼数,又合她气质。
程少商惋惜道:“也罢,反正大婚时有的是大红嫁衣穿!”说着为她簪上那支木兰玉簪,又添了几朵珠花,“子晟兄长见了,定要移不开眼。”
苏怀瑾面颊微红,对镜自照。镜中女子眉目如画,气质娴雅,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与欢喜。
前厅已然布置妥当。程始与萧元漪端坐主位,皆是盛装。程少商与袁慎也在一旁等候,满府上下洋溢着喜庆气氛。
辰时正,门外鼓乐声起,管家匆匆来报:“凌家聘礼到了!”
众人整衣相迎。只见凌不疑一身玄色礼服,身姿挺拔,当先而入。身后聘礼队伍绵延不绝,抬箱捧盒,披红挂彩,浩浩荡荡,竟从程府门前一直排到了街尾。
“好大的排场!”围观百姓啧啧称奇,“这怕是都城这些年最隆重的聘礼了!”
凌不疑上前向程始夫妇行礼:“晚辈凌不疑,今日特来下聘,求娶贵府表姑娘苏怀瑾为妻。”语气郑重,目光坚定。
程始含笑点头:“将军请起。”
聘礼一一呈上,琳琅满目,令人咋舌。金银绸缎、珠宝首饰、古玩字画,无一不是精品。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白玉鸳鸯,雕工精湛,栩栩如生。
“这对玉鸳鸯是凌家祖传之宝,”凌不疑解释道,“象征夫妻和睦,白首不离。”
接着呈上聘书。金箔为底,朱砂写就,字迹苍劲有力:
“凌氏子不疑,谨以千金之礼,求娶程府表姑娘苏氏怀瑾为妻。愿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程始接过聘书,满意颔首:“将军诚意,程家感受到了。”
萧元漪则更细心,注意到聘礼中有几样特别之物:一套精制药具,一箱珍稀药材,还有几本孤本医书——皆是投苏怀瑾所好。
“将军有心了。”萧元漪对凌不疑微笑颔首。
凌不疑目光转向屏风后——苏怀瑾正站在那里,虽未露面,他却似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晚辈可否...”他迟疑道,“见一见表姑娘?”
按礼,下聘之日未婚夫妻不宜见面。但程始与萧元漪相视一笑,竟破例应允:“也罢,既已是未婚夫妻,见一面也无妨。”
苏怀瑾缓步从屏风后走出。今日她薄施粉黛,更显清丽脱俗。见到厅中盛况,她微微一怔,随即向凌不疑行礼:“将军。”
凌不疑眼中闪过惊艳,还礼道:“表姑娘。”他从怀中取出一物,“这是凌某另备的聘礼,望姑娘喜欢。”
那是一个紫檀木盒,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支白玉笛,笛身雕着木兰花纹,与他所赠玉簪显然是一套。
“听闻表姑娘擅笛,便寻了这支玉笛相配。”凌不疑语气温和,“愿日后琴瑟和鸣,共谱佳音。”
苏怀瑾接过玉笛,指尖轻触笛身,只觉温润生暖:“谢将军厚爱,怀瑾必珍之重之。”
二人目光相接,情意流转,满堂生辉。程少商在一旁悄悄对袁慎道:“瞧见没?子晟兄长眼中只有怀瑾妹妹呢!”
下聘礼成,程家设宴款待。凌不疑虽公务繁忙,却破例留宴,与程始把酒言欢。席间,他郑重承诺:“岳父岳母放心,凌某必善待怀瑾,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程始欣慰道:“将怀瑾交予你,我们放心。”
宴毕,凌不疑告辞。临行前,寻了个空隙与苏怀瑾独处片刻。
“聘礼可还喜欢?”他低声问。
苏怀瑾颔首:“将军太过破费了。”
“应当的。”凌不疑凝视她,“我要让全都城都知道,你是我凌不疑明媒正娶的妻子,无人可轻慢。”
这话中的维护之意让苏怀瑾心中一暖:“怀瑾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虚礼。”
“我知。”凌不疑微笑,“但在意你之人,愿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用我昔年第一副甲胄余料所制,随身佩戴多年。今日赠你,见它如见我。”
那玉佩黝黑沉甸,刻着云纹,透着沙场气息。苏怀瑾郑重接过,只觉得重如千钧。
“怀瑾也有物相赠。”她取出一只香囊,“重新调配了药材,增了安神之效。将军旧伤初愈,还需好生调理。”
凌不疑接过香囊,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掌心:“定随身佩戴。”
二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凌家聘礼之丰厚,很快传遍都城。那些曾经质疑苏怀瑾家世的声音,在如此隆重的聘礼前,彻底消散。
三皇子府中,得知消息的三皇子摔碎了手中茶盏:“好个凌不疑!竟如此不给孤面子!”
幕僚低声劝道:“殿下息怒。凌将军既已下聘,此事已成定局。不如...”
“不如什么?”三皇子冷笑,“孤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轻易得到!”
而程府中,却是另一番景象。下聘后第二日,文帝特意召程始入宫,赏赐诸多珍宝,笑道:“子晟终成家室,朕心甚慰。苏娘子是好孩子,与子晟甚是相配。”
越妃也召见萧元漪,赠了一对龙凤镯:“本宫瞧着那孩子欢喜,这镯子算是添妆。”
帝妃的态度明确了风向,都城中再无人敢质疑这桩婚事。
苏怀瑾开始学习管家之事。凌不疑特意请了宫中退下来的老嬷嬷到程府,教导她凌家规矩礼仪。
“凌家虽人丁不旺,但毕竟是世家大族,规矩多些。”老嬷嬷慈祥道,“不过将军吩咐了,姑娘不必过于拘礼,怎么舒适怎么来。”
苏怀瑾心中感动。他总是在细微处为她考虑。
这日,她正在学习料理凌家账目,凌不疑忽然来访,带来几本账册:“这是凌家部分产业账目,你先熟悉着。日后...都要交给你打理。”
苏怀瑾翻开账册,微微一惊。凌家产业之丰,远超她想象。
“将军这般信任怀瑾?”她轻声道。
凌不疑凝视她:“我的便是你的,何分彼此?”
二人正在书房说话,忽听门外程少商笑声:“哎哟,我们来得不巧了!”
只见程少商与袁慎站在门外,一脸促狭。袁慎笑道:“子晟如今是程家常客了,我看这书房快成你第二个办公处了。”
凌不疑面不改色:“袁大人若是羡慕,也可常来。”
说笑间,下人来报:凌将军差人送东西来了。
只见几个侍卫抬着箱笼进来,打开看时,竟是各式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甚至还有几盒精致的点心。
“将军说,不知姑娘喜好,便各样都备了些。”侍卫恭敬道,“若有不喜欢的,尽管告诉属下,再换别的来。”
程少商啧啧称奇:“子晟兄长这般体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怀瑾心中甜暖,轻声道:“请回禀将军,怀瑾都很喜欢。”
夜幕降临,她独坐灯下,抚摸着那支玉笛和那枚甲胄玉佩。聘礼琳琅满目,她却最珍视这两样——一样是他用心投她所好,一样是他以真心相托。
窗外月光如水,她在纸上轻轻写下:
“既许白头盟,当守鸿笺约。愿为连理枝,共沐风与雪。”
墨迹未干,忽听窗棂轻响。推开窗,见凌不疑独立月下,手中拿着一枝红梅。
“路过见梅开得好,便折来送你。”他语气自然,仿佛真是偶然路过。
苏怀瑾接过红梅,嫣然一笑:“将军来得正好,怀瑾也有物相赠。”
她将方才所写诗笺递给他。凌不疑就着月光细看,眼中漾开笑意:“好一个'共沐风与雪'。凌某必不负此约。”
二人隔窗相望,月光洒落一身,如同镀上一层银边。
聘礼已下,名分已定。只待吉日良辰,便可缔结百年之好。
而这都城中的风风雨雨,似乎也都暂时平息,只为成全这一对有情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