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周，奥辛的生活在白银隘口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节奏。他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不知所措的乡下少年，而是成为了市场区一个颇受欢迎的小固定景点——“那个弹琴弹得挺好听的绿眼睛小子”。
他依旧在“碎斧与烟斗”租住那间小房间，但与老板红胡子矮人格伦的关系熟络了不少。格伦有时会多给他一片奶酪或是一杯淡麦酒，偶尔还会用咕哝的方式给他一些关于城里人情世故的建议——“别去黑锤巷那边表演，那儿的人抠门又暴躁”、“税务官每周三下午会来市场转转，机灵点”。
奥辛的表演曲目更加丰富了。他学会了更多矮人的劳动歌谣和人类士兵的进行曲，甚至还将黑木森林里的见闻编成了几段充满神秘色彩的旋律，很受那些喜欢听故事的旅客和商贩的欢迎。收入变得稳定，他换了一双更结实耐用的靴子，还给自己的绿斗篷找了个手艺不错的裁缝打了个补丁。
他开始真正观察和理解这座城市。白银隘口不仅仅是军事要塞和矿坑入口，它更是一个繁忙的贸易枢纽。来自落鹰山脉的矿石、毛皮、木材在这里集散，运往王国腹地；而从风歌城及更西方运来的粮食、布匹、工具和各种奢侈品则在这里卸货，供应隘口本身并流入东南区域的村镇。奥辛在市场中能看到来自各地、口音各异的人们，听到许多关于王国其他地方的零碎消息。
他也数次去拜访了卡根·铁砧。有时是在守卫军驻地，有时是在矿坑入口附近的办公室。他们的会面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充满神秘和紧张感，更像是一种非正式的请教和交流。奥辛会带去他在市集听到的新鲜事，而卡根则会给他讲一些矮人传承的古老传说，或者关于山脉地质的粗浅知识。
“看这种带蓝色纹路的岩石，”一次，卡根拿着一块矿石样本对奥辛说，“通常意味着附近有深源水晶矿脉。那种水晶…嗯，族里老人说它们有时能‘记录’声音，特别是在‘山脉呼吸’强烈的地方。”他看似随意的话语，却让奥辛想起了黑木森林里那些能记录旋律的奇特水晶菇。
还有一次，卡根指着地图册上关于古代“言律者”的模糊记载，对奥辛说：“传说他们能用声音和旋律调动力量，与精魂甚至巨灵的残响沟通，订立契约。他们的‘律法’不仅仅是规则，更像是一种…维持世界某种平衡的和谐乐章。”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奥辛的里拉琴，“可惜，那种知识大部分都失传了。现在的魔法，更像是蛮力敲打世界规则，而不是与之共鸣。”
这些零散的信息像拼图一样，慢慢在奥辛脑海中构建起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声音和旋律拥有更深层力量的时代，一种与世界本源共鸣的可能性，以及某种可能正在失谐的“律动”。
关于地底的“低语”，卡根表示情况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异常的震动和偶尔的符号微光依然间歇性发生，让矿坑深处的老矿工们感到不安，但尚未造成实质性的麻烦。守卫军加强了监测，但也仅此而已。
“风歌城派来的学者来看过，”卡根哼了一声，似乎对那些学院派的人不太感冒，“带着一堆闪亮亮的仪器，测了半天，说什么‘地脉能量轻微扰动，原因不明，建议继续观察’。屁用没有。”他顿了顿，看向奥辛，“有时候，古老的智慧和新鲜的感知，比那些冰冷的东西更可靠。”
奥辛意识到，卡根或许在暗示他，继续用他的音乐去感知。他尝试过几次在相对安全的矿坑外围弹琴，那种微弱的共鸣感依然存在，但再没有出现像第一次那样强烈的情绪反馈。地底的“存在”似乎又陷入了更深的沉眠，或者只是对他失去了兴趣。
除了这些，奥辛的生活也充满了普通的市井气息。他会和隔壁摊位卖陶器的大婶聊天，会用赚来的钱去买一块热乎乎的、撒着粗盐的烤饼，会看着来自遥远国度的奇异商队发呆，也会在夜晚听着旅店大厅里矮人们喝酒吹牛的喧闹声写下自己的见闻和旋律。
他开始思考下一步。白银隘口给了他喘息和积累的机会，但他知道这不是终点。风歌城，王国的中心，知识和权力的汇聚之地，像一块磁石般吸引着他。那里可能有更多关于古老传说的记载，可能有能解读那些皮纸和符号的学者，也可能有关于那位赠琴陌生人身份的线索。
一天下午，天空飘起了细密的秋雨。奥辛提前结束表演，躲进一家喧闹的酒馆屋檐下避雨。旁边几个穿着湿漉漉斗篷的商人正在抱怨。
“…所以说，今年的货至少要比往年晚半个月才能到风歌城了。”
“没办法，东部边境那条路现在根本没法走。听说不只是野兽，还有更邪门的东西…”
“嘘…小声点！王室巡逻队可不喜欢听人议论这个。公告上只说‘运输线受到滋扰’。”
“滋扰？我有个伙计的整个驮队都没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在黑木森林最东边那段路附近…”
“说是已经请了圣堂的骑士过去查看，但谁知道呢…唉，这世道…”
商人们压低了声音，但奥辛还是捕捉到了关键词：东部边境、黑木森林东段、邪门的东西、失踪。这让他想起了之前在布告栏看到的官方通告。看来“不明滋扰”并非虚言，而且情况可能相当严重。这是否也与那弥漫的“低语”有关？
雨渐渐小了。奥辛望着湿漉漉的、反着光的街道，心中去往风歌城的念头更加坚定。他需要了解更多，而这里的信息已经不足以拼出全貌。
他回到旅店房间，摊开格温先生的地图册，手指沿着从白银隘口通往风歌城的路线滑动。路程不近，但道路状况似乎不错。他清点了一下钱袋，积蓄已经足够负担路上的开销，甚至可能够他在风歌城初期的基本生活。
是时候做准备了。他需要购买一些更适合长途旅行的物资，打探一下路上的情况，然后…向格伦老板告别，向布兰姆队长和卡根·铁砧道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