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卢克坐在书房的壁炉前，火焰在瞳孔中跳动。窗外，暮色已经笼罩了晨曦酒庄，给葡萄园披上一层暗蓝色的薄纱。他手中握着一杯葡萄汁——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就再未碰过酒精——思绪却飘向楼上的客房。
凯亚已经昏睡了一整天。
芭芭拉来看过，说伤口没有感染迹象，高烧是体内残留的深渊能量导致的，需要时间代谢。她留下了一些药剂，嘱咐如果温度继续升高就立即通知教会。
壁炉里的木柴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迪卢克放下杯子，揉了揉太阳穴。他应该去休息了，但每次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凯亚倒在雨中的画面，还有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老爷。"艾德琳轻轻敲门，"凯亚队长似乎醒了，但他拒绝喝药。"
迪卢克皱眉起身："我去看看。"
二楼客房内，凯亚正试图从床上爬起来，他的动作因为疼痛而显得笨拙。听到开门声，他抬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啊，监狱长来查房了。"
"躺回去。"迪卢克命令道，走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碗，"芭芭拉说这能帮助你排出体内的深渊能量。"
凯亚的独眼扫过那碗散发着苦味的药剂，做了个鬼脸："闻起来像史莱姆的洗澡水。"
"喝下去。"迪卢克的声音不容置疑，"否则我就捏着你的鼻子灌。"
"真是粗暴的护理方式。"凯亚叹了口气，接过药碗，屏住呼吸一饮而尽。喝完后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七神在上，这比深渊法师的火球还可怕。"
迪卢克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你的调查，到底发现了什么？"
凯亚的表情变得复杂，他靠在床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单："比我想象中更多...也更少。"他抬头看向迪卢克，"深渊教团最近活动频繁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在寻找某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不确定。"凯亚摇头，"只知道与蒙德的古老家族有关。他们提到过'莱艮芬德的遗产'。"
迪卢克的身体明显僵硬了："我父亲？"
"可能是，也可能只是指你们的家族。"凯亚谨慎地说，"我本想深入调查后再告诉你，没想到..."
"没想到差点送命。"迪卢克冷冷地补充。
房间陷入沉默，只有壁炉的火光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凯亚突然打了个寒战，迪卢克注意到他的脸色又开始发红。
"又发烧了。"迪卢克伸手触碰凯亚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他转身从水盆中拧了一条湿毛巾，敷在凯亚额头上。
"迪卢克..."凯亚的声音因为高热而变得含糊，"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梦见那一天..."
迪卢克的手停顿了一下："别说了，你需要休息。"
但凯亚似乎陷入了某种幻觉，独眼失去了焦距："雨下得好大...我什么都看不清...克利普斯老爷他...我不是故意的...父亲..."
最后那个词像一把钝刀刺进迪卢克的心脏。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凯亚，看着我。那已经过去了。"
凯亚的睫毛颤抖着，目光慢慢聚焦在迪卢克脸上："...对不起。"
"闭嘴。"迪卢克的声音异常沙哑，"那不是你的错。"
凯亚似乎想说什么，但一阵剧烈的颤抖打断了他。迪卢克立刻换下已经变温的毛巾，重新敷上一条冰凉的。
"冷..."凯亚牙齿打颤。
迪卢克犹豫了一下，转身从衣柜里取出额外的毛毯，仔细地盖在凯亚身上。当他俯身调整毯子时，凯亚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留下来..."凯亚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就今晚..."
迪卢克想拒绝，想说自己有工作要处理，酒庄需要巡视，任何能让他逃离这个房间的借口都好。但当他看到凯亚眼中那抹熟悉的、孩童般的恳求时——就像多年前那个雨夜，小凯亚第一次来到莱艮芬德家时一样——他发现自己无法说出那个"不"字。
"...我去拿些东西，很快就回来。"迪卢克最终说道。
当他带着文件和油灯回到客房时，凯亚已经再次陷入昏睡，但眉头紧锁，显然睡得并不安稳。迪卢克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开始处理酒庄的账目，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换凯亚额头上的毛巾。
深夜，当迪卢克第三次因为打瞌睡而差点碰倒油灯时，他决定小憩一会儿。他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凯亚在床上不安地翻动。
"不...不要过去...危险..."凯亚在梦中呓语。
迪卢克立刻清醒过来，握住凯亚滚烫的手："我在这里。"
凯亚的呼吸渐渐平稳，但手仍然紧抓着迪卢克，仿佛害怕他会消失。迪卢克没有抽回手，就这样坐在黑暗中，听着凯亚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不知过了多久，迪卢克也陷入了浅眠。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火海中，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在呼唤他的名字...
"迪卢克！醒醒！"
凯亚的声音将他猛地拉回现实。迪卢克睁开眼，发现凯亚已经半坐起来，独眼警觉地看向窗外。
"怎么了？"迪卢克立刻清醒过来。
"有东西在靠近。"凯亚低声道，"不是人类。"
迪卢克迅速起身走到窗边，小心地拉开窗帘一角。月光下，几个扭曲的身影正在葡萄园中移动——比之前的深渊法师更高大，周身缠绕着不祥的能量。
"深渊使徒。"迪卢克沉声道，"至少三个。"
"他们找到这里了。"凯亚咬牙，试图下床，"我们得..."
"你待在屋里。"迪卢克从墙上取下自己的大剑，"我去解决他们。"
凯亚抓住迪卢克的手臂："别傻了！三个使徒？就算是你也..."
"我不是一个人。"迪卢克打断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枚信号弹，"骑士团在酒庄附近有巡逻队，看到信号会立刻赶来支援。"
凯亚的表情松动了一下："你联系了骑士团？"
"只是预防措施。"迪卢克简短地回答，"现在，待在这里。"
但当他转身要走时，凯亚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中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短剑："我说过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你连站都站不稳！"迪卢克怒道。
凯亚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那就当我是你的累赘好了。"
两人对视一秒，迪卢克知道无法说服这个固执的家伙。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从衣柜里扔给凯亚一件外套："至少穿暖和点。"
凯亚接住外套，眼中闪过一丝温暖："遵命，长官。"
他们悄悄下楼，迪卢克简短地向惊醒的仆人们下达了避难指示。艾德琳想抗议，但迪卢克的眼神让她闭上了嘴。
"酒窖最安全，"迪卢克说，"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当最后一个仆人躲进酒窖后，迪卢克和凯亚来到酒庄前院。月光如水，将葡萄藤的影子拉得老长。深渊使徒已经逼近大门，他们扭曲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更加诡异。
"信号弹。"迪卢克将一枚红色信号弹递给凯亚，"如果情况不妙，立刻发射。"
凯亚点头，将信号弹塞进口袋："计划是？"
"你左边，我右边。分散他们注意力，等援军。"
"老套但有效。"凯亚咧嘴一笑，"我喜欢。"
迪卢克深吸一口气，握紧大剑："准备好了？"
"随时可以。"凯亚调整了一下握短剑的姿势，尽管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已经变得锐利。
"行动。"
两人同时冲出掩体。迪卢克的大剑燃起熊熊火焰，划破夜空直取右侧的深渊使徒；凯亚则像一道蓝色的幽灵，短剑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刺向左侧敌人。
深渊使徒显然没预料到会遭遇如此迅猛的反击。最右侧的使徒勉强架住了迪卢克的攻击，但被巨大的冲击力逼退数步；左侧的使徒则被凯亚的虚招骗过，短剑在其肩膀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背后！"凯亚突然大喊。
迪卢克头也不回地向后挥剑，火焰形成一个弧形屏障，正好挡住第三个使徒偷袭的水刃。蒸汽在冷空气中爆发，模糊了视线。
"换位！"迪卢克喝道。
两人默契地交换位置，凯亚的冰元素与迪卢克的火元素在空中交织，产生剧烈的融化反应。爆炸将三个使徒都掀翻在地。
"配合不错。"凯亚喘着气说。
"专心。"迪卢克紧盯着重新爬起来的使徒，"他们还没完。"
果然，深渊使徒们发出刺耳的尖啸，周身的水元素能量暴涨。其中两个扑向迪卢克，另一个则瞄准了明显虚弱的凯亚。
迪卢克想回援，但被两个使徒死死缠住。他眼睁睁看着第三个使徒的水刃刺向凯亚的胸口——
一道冰墙突然拔地而起，挡在凯亚面前。水刃击碎了大半冰墙，但没能穿透。凯亚趁机翻滚避开，同时掷出短剑，精准地命中使徒的眼睛。
使徒发出痛苦的嚎叫，凯亚则因为突然的元素力透支而跪倒在地。迪卢克眼中闪过一丝红光，火焰在他周身爆发，将两个使徒暂时逼退。
"凯亚！"迪卢克冲到他身边。
"我没事..."凯亚咬牙，"只是...有点头晕..."
迪卢克扶起他，两人背靠背站立。三个使徒从不同方向逼近，情况危急。
"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狩猎吗？"凯亚突然问，声音轻快得不像身处险境。
迪卢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愚蠢的计划。"
"但奏效了，不是吗？"
迪卢克嘴角微扬："数到三。"
"一..."
使徒们举起水刃。
"二..."
能量在空气中聚集。
"三！"
两人同时向相反方向跃出。迪卢克的大剑带着全部力量劈向地面，火焰呈扇形爆发；凯亚则释放出最后的冰元素力，在地面凝结出一条冰径。
火与冰相遇的瞬间，剧烈的蒸发反应产生了巨大的蒸汽爆炸。三个使徒被冲击波掀飞，重重撞在葡萄园的围墙上。
迪卢克迅速爬起，冲向最近的使徒补上致命一击。另外两个使徒见势不妙，化作黑雾想要逃走。
"别想跑！"凯亚挣扎着想要追击，却被迪卢克拦住。
"够了。"迪卢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让他们走。"
"但他们—"
"我说够了！"迪卢克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已经到极限了。"
凯亚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发抖，几乎站不稳。迪卢克一手扶着他，一手捡起掉落的信号弹，发射到空中。
红色的信号弹在夜空中炸开，像一颗小小的流星。没过多久，远处就传来了骑士团的号角声。
"援军来了。"迪卢克松了口气，"我们回屋。"
凯亚没有反对，任由迪卢克搀着自己回到酒庄。一进门，凯亚就脱力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板喘息。
"你真是个疯子。"迪卢克跪在他面前检查伤势，声音里混合着愤怒和后怕，"如果那一击没奏效..."
"但我们成功了。"凯亚虚弱地笑道，"就像以前一样。"
迪卢克沉默地撕开凯亚被血浸透的衬衫，发现伤口果然又裂开了。他拿来医药箱，开始熟练地清理伤口。
"你知道吗，"凯亚突然说，声音因为疼痛而略显颤抖，"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告诉克利普斯老爷那个消息...如果他没去那个地方..."
迪卢克的手停顿了一下："那不是你的错。"
"但—"
"凯亚。"迪卢克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父亲是骑士，他知道风险。我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凯亚的独眼微微睁大，似乎没想到会从迪卢克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片刻后，他轻轻点头，眼中的愧疚稍稍减轻。
"谢谢。"凯亚轻声说。
迪卢克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包扎伤口。当最后一条绷带固定好后，凯亚已经疲惫得睁不开眼，头不自觉地向前垂下，靠在了迪卢克肩上。
迪卢克僵了一下，但没有推开他。相反，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凯亚靠得更舒服些。
"休息吧。"迪卢克低声道，"我在这里。"
凯亚模糊地应了一声，很快就陷入了沉睡。迪卢克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心中某个冰冻已久的角落似乎也开始慢慢融化。
远处，骑士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这一次，迪卢克不再感到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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