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液刺鼻的味道钻进鼻腔。陆尘睁开眼，金属天花板的冷光直射下来，晃得他眯起眼。喉咙干涩得发疼，舌头上还残留着铁锈味。手腕和脚踝传来拉扯感，低头看去，四根纳米锁链缠在皮肤上，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电流声。
记忆断断续续闪回：氧气舱里林曜苍白的脸、自己死死抓着他衣领的手指、医疗人员靠近时心底涌上的抗拒。原来不是幻觉，他真的被关起来了。
"你的肌体数据很有趣。"玻璃窗外传来声音，白大褂身影晃了晃，"比如这个——"医疗兵甲将数据板贴到隔离墙上，红色数字跳动着，"心率波动幅度是常人的三倍，肾上腺素峰值甚至超过机甲驾驶员。"
陆尘没说话，只是盯着对方胸前的银色徽章。那是联邦医疗部的标志，和当年站在高台上宣布他们家族叛乱的人佩戴的一模一样。
"喝点东西。"医疗兵甲推过营养剂，塑料管在玻璃上划出细长的痕迹。
陆尘突然暴起。锁链猛地绷直，金属摩擦声尖锐刺耳。他整个人撞向隔离墙，震得营养剂翻倒在地板上。白色液体在失重环境下凝成球体，缓缓漂浮。
"林曜在哪？"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医疗兵甲后退半步："你情绪太激动了，需要——"
"他在哪？"陆尘打断他，手指攥紧锁链，指节发白。
警报声突然响起。红光闪烁中，另一道身影从走廊尽头走来。熟悉的轮廓让陆尘瞳孔骤缩——那张脸，和童年记忆里挥舞着激光刀砍倒他叔叔的男孩渐渐重合。
"好久不见。"医疗官乙倚在门边，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听说你救了个大人物？"
陆尘盯着他胸前的徽章，那上面刻着"联邦科学研究院"的字样。
"看看这个。"医疗官乙甩出数据板，屏幕亮起时，陆尘看到林曜的照片下方，一串字母格外刺眼：LIN YAO，FEDERAL SCIENCE ACADEMY CHIEF RESEARCHER'S SON。
记忆像被撕裂的布匹般散开。那天废弃殖民地的风裹着血腥味，高台上的白大褂人群里，有人胸前也挂着类似的徽章。那人怀里抱着个孩子，银色链子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你杀了多少人？"陆尘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医疗官乙愣了一下："什么？"
"你们这些人，杀了我多少家人？"陆尘的手指掐进掌心，指甲翻起，血从指缝渗出来，在空中凝成一颗颗红珠。
"哦？"医疗官乙嗤笑一声，"因为你救了他，就能忘记自己也是杀人犯？"他抬手指向隔壁监控画面，"那小子昏迷前还在喊你的名字。真感人，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父亲当年签下的处决令，现在还存在联邦档案库里。"
陆尘盯着屏幕里的林曜。那人睫毛轻轻颤动，嘴唇微张，似乎在说什么。画面太远，听不清声音。
"放我出去。"陆尘突然说。
医疗官乙挑眉："你确定？你现在可是重点观察对象。"
"放我出去。"这次语气更重，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警报声再次响起。红光中，医疗官乙按下了释放键。纳米锁链松脱的瞬间，陆尘踉跄着向前扑去。膝盖擦过地板，留下一道暗红痕迹。
他抓住医疗官乙的衣领，把人按在墙上。金属发出闷响，对方喉结滚动，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
"林曜在哪？"陆尘咬牙。
"ICU……重症监护……"医疗官乙挣扎着喘气。
陆尘松开手，转身冲向走廊尽头。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但他已经顾不上回头。通风口吹出的冷风卷起地上漂浮的血珠，像一场诡异的雨。
推开ICU的门时，警报声骤然响起。陆尘视而不见，径直走向最里面的病床。林曜安静地躺着，胸口随呼吸微微起伏。床头监测仪的红光映在他脸上，比刚才多了些血色。
陆尘俯身凑近。林曜的睫毛又颤动了几下，嘴唇翕动，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别怕……维修口密码是……"
声音太轻，像是梦呓。但这句话让陆尘心头猛地一震。维修口密码？他想起氧气舱里林曜昏迷时自己说的话，那些关于逃生路线的低语。
"你说什么？"陆尘抓住林曜的衣领，指尖触到对方脖颈处的银链，和记忆里那个高台上的孩子颈间晃动的链子一模一样。
林曜没有回应，但眉头轻轻皱起，像是感受到疼痛。
陆尘的手指不自觉收紧。监控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红光闪烁得更快。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掐进林曜的皮肤，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
"你父亲……"林曜突然呢喃，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他让我转交一封信……"
陆尘瞳孔骤缩。记忆里那个宣布处决令的男人，和眼前这张脸慢慢重叠。他猛地松开手，却见林曜眼皮微启，露出琥珀色的虹膜——和当年站在高台上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的眼睛颜色。
"别碰他！"外面传来喊声。安保人员冲进来，电击枪对准陆尘。
林曜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在被单上划出一道痕迹。陆尘低头看去，四个字母歪歪扭扭地印在布料上：W、X、L、Y。
"抓住他！"医疗官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陆尘最后看了眼林曜苍白的脸，转身跃窗而出。失重状态下，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逐渐消失的警报声混在一起。
监控室内，医疗官乙删除了一段影像记录。
陆尘撞碎的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像凝固的冰晶。失重状态下，血珠从他划破的手臂飞溅而出，在冷光里拉出细长的红线。
警报声突然停止。整个空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林曜的病床开始自动旋转，金属支架发出齿轮卡涩的咯吱声。监测仪红光忽明忽暗，映得他脸庞忽而苍白忽而青灰。床头悬挂的输液管突然扭曲成麻花状，药液喷洒在空中形成淡黄色雾霭。
陆尘悬在半空的身体突然下坠。后背重重砸在金属地板上，震得ICU门口的消毒灯闪烁两下。安保人员的电击枪还在冒烟，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在鼻腔炸开。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陆尘撑起身子，嘴角扯出狰狞的弧度。他的视线扫过林曜脖颈处的银链，链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和记忆里高台上那个晃动的怀表链渐渐重合。
医疗官乙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别动，你现在的基因活性值已经超过安全阈值。"
陆尘突然笑起来。笑声带着血沫喷在地板上，晕开暗红色斑点。他伸手抹过脸颊，指尖残留的血迹在监控红光里泛着诡异的蓝。
"当年处决我叔叔时，你们怎么不说安全阈值？"陆尘抓住病床扶手，整个人借力荡向通风口。手指刚触到格栅，就听见林曜发出低吟。
那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却让陆尘瞬间僵住。林曜睫毛颤动，嘴唇微张，吐出几个模糊音节："密码...是WXLY..."
"放屁！"陆尘猛然转身，却见林曜喉结滚动，像是在吞咽什么。他想起小时候躲在储物柜里，透过缝隙看到的那个画面——白大褂男人摘下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正是眼前这张脸。
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蜂鸣。林曜胸口剧烈起伏，银链在皮肤上勒出淡淡红痕。陆尘瞳孔骤缩，看着那串字母在他被单上越刻越深：W、X、L、Y。
"那是..."陆尘话未说完，整间ICU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看见林曜睁开了眼。
琥珀色虹膜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和当年站在高台上的男人一模一样。
"抓住他！"医疗官乙的喊声从背后炸响。
陆尘转身跃向通风管道，却听见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回头时正对上林曜投来的视线，那人右手攥着半截断裂的输液管，管壁上赫然刻着四个小字：紧急逃生。
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次是从通风管深处传来。陆尘听见细微的引擎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维修口密码..."林曜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是当年你救我的那个频率。"
陆尘瞳孔猛地收缩。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十五年前的废弃殖民地，氧气即将耗尽的密闭舱内，他用摩斯密码敲击舱壁求救的那段节奏。
"你怎么会..."陆尘话未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气流掀飞。通风管尽头射来刺目强光，伴随着机械运转的轰鸣。
林曜抬起左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病床下方的金属板应声弹开，露出漆黑的通道。
"现在，"他望着陆尘，琥珀色瞳孔里映出对方惊愕的脸，"轮到我救你了。陆尘翻身跃入通道，脚下一顿，借着应急灯光看到林曜正低头摆弄输液管。金属板闭合的瞬间，追兵的脚步声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在黑暗中交织。林曜将输液管递到陆尘手中，指尖触到对方掌心残留的血迹，微微一顿。“密码解开后通道会自动下降。”他低声说，目光扫过陆尘手臂上的伤口，“撑得住吗？”\
陆尘握紧输液管，咧嘴一笑，嘴角带着血沫：“十五年前你能活下来，今天也一样。”\
林曜点头，伸手按下通道侧壁的按钮。一阵轻微的震动传来，通道缓缓向下移动。两人沉默地站着，只有头顶传来的嗡鸣声和彼此的呼吸声。忽然，林曜开口：“你当年为什么救我？”\
陆尘一怔，随即嗤笑一声：“我不知道你脖子上挂着的是谁的链子。”\
林曜垂下眼帘，声音低沉：“现在知道了，还救我？”\
陆尘盯着他半晌，忽然抬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因为你还是那副欠揍的样子。”\
林曜愣了一下，嘴角微微扬起。通道的震动渐渐停止，前方亮起微弱的光。林曜抬头看了一眼，低声说：“准备好了，出去之后别回头。”\
陆尘握紧输液管，点了点头。"通道尽头的光逐渐扩大，冷风扑面而来。陆尘眯起眼，看到外面是一条漆黑的管道，远处闪烁着微弱的红灯。林曜率先爬出，动作虽慢但稳，手臂上的输液管缠得更紧了些。
“这边。”他低声说，伸手拉了陆尘一把。
陆尘抓住他的手，借力跃出。脚下一震，是金属地板的触感。身后通道口迅速闭合，隔绝了追兵可能的路线。
“还有多远？”陆尘低声问。
“三分钟路程。”林曜回头看了他一眼，“但前面有检查点。”
“几个？”
“两个，轮流巡视。”
陆尘扯了扯嘴角：“那就别让他们有时间呼救。”
林曜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向前爬。两人沿着狭窄的管道缓慢推进，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
忽然，前方传来脚步声。
林曜立刻停下，抬手示意陆尘隐蔽。两人贴在管道两侧，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是一道低沉的声音：“这区域信号干扰太强，得上报。”
另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回：“反正今晚轮不到我们下班，急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陆尘做了个“动手”的手势。林曜微微颔首，轻轻取下输液管，握在手中。
脚步声停在他们面前。脚步声停在他们面前。\
陆尘屏住呼吸，指尖触到腰间藏匿的金属片，那是从ICU病房扯下的输液架残片，边缘锋利如刀。\
林曜轻轻将输液管缠绕在手腕上，目光微动，示意右侧的通风口。\
“动手。”他低声道，声音几乎和管道震颤融为一体。\
陆尘猛地跃出，金属片划破空气，直取前方人影咽喉。\
对方反应极快，向后疾退半步，抬手格挡，金属片擦着他的手腕切开防护服，血线飞溅。\
另一名警卫已摸向腰间的电击枪，但林曜的输液管已缠上他的手指，一拽，整个人失去平衡撞向墙壁。\
陆尘翻身落地，一脚踹中第一人胸口，骨骼闷响，那人滑倒在地，鲜血从喉间汩汩溢出。\
“别杀他。”林曜低声提醒，一脚踩住第二人的手腕，电击枪滚落在地。\
陆尘俯身捡起电击枪，对准那人的颈侧狠狠按下去，电光闪过，警卫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信号干扰怎么回事？”他低声问。\
林曜蹲下检查倒地的两人，从其中一人胸前摸出个黑色装置，“他们用了屏蔽器。”\
“谁让他们来的？”\
林曜没回答，只是将屏蔽器塞进衣袋，“走，再拖下去，下一波就该来了。”\
两人再次贴墙前行，脚步更轻，呼吸更缓。\
前方管道尽头，隐约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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