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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九霄玄剑录

流云阁少阁主暮云熙的百日宴,设在了太一宗新修缮的主殿。

虽说太一宗尚未完全恢复往日气象,但凭借与流云阁的联姻以及洛清弦、谢回等人的存在,已然重获仙门瞩目。

此次宴会,既是庆贺新生命,也隐隐有向修真界展示太一宗重建成果、缓和与各派关系的意味。

宴会当日,太一宗张灯结彩,宾客云集。

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皆应邀前来,一时间,殿内仙气缭绕,觥筹交错,笑语寒暄不绝于耳。

洛清弦依旧是一身白衣,神色淡漠地坐在略显偏僻的一角。

他本不喜这般喧闹场合,但碍于楚瑶和暮云深的情面,还是出席了。

谢回则穿着一身暗红色锦袍,难得地没有过分张扬,坐在洛清弦身旁,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酒杯,目光却时不时扫过全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小谢宁被留在客栈由可靠的仆妇照料。

楚瑶今日气色好了许多,虽仍带着产后的些许虚弱,但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幸福光辉。

她怀中抱着襁褓中的暮云熙,小家伙穿着红色的百福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哭不闹,甚是可爱。

暮云深陪伴在妻儿身旁,笑容满面地接受着众人的祝贺,眼中满是温柔与自豪。

楚云朗作为太一宗掌门,忙着招待各路宾客,言行举止间已褪去了不少青涩,多了几分宗主的沉稳,只是偶尔看向洛清弦方向时,眼神依旧复杂。

暮云舒作为流云阁大长老、暮云深的兄长,更是忙前忙后,周到地安排着一切。

他性情温润,待人诚恳,在各派中口碑极佳。

此刻,他正与几位德高望重的掌门谈笑风生,举止优雅,言谈得体,引得众人连连称赞。

“云深能娶到楚瑶仙子,又得此麟儿,实乃天大的福气啊!”一位白须掌门捋须笑道。

“是啊,云舒长老,你流云阁与太一宗此番携手,实乃仙门之幸。”另一位女掌门附和道。

暮云舒谦和地微笑:“诸位过誉了。晚辈只愿弟弟一家平安喜乐,两派和睦,共护苍生便是福。”

他目光温柔地望向楚瑶和暮云深的方向,兄长的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任谁看去,都是一副兄友弟恭、家庭和睦的美好画卷。

宴会进行到中途,气氛愈加热烈。

侍女们端上珍馐美馔,乐师奏起清雅丝竹。

暮云深抱着儿子暮云熙,小心翼翼地将一点点蜜水蘸在他唇边,逗得小家伙咿呀作声,引来周围一片善意的笑声。

楚瑶坐在他身旁,含笑看着父子互动,脸上满是幸福。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直温文尔雅、面带微笑的暮云舒,正端着一杯酒,似乎要向弟弟和弟媳敬酒。

然而,他刚迈出两步,身形猛地一僵!手中的玉杯“啪嚓”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痛苦和挣扎之色,眼神变得空洞而诡异,仿佛瞬间失去了自我意识。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拔出了腰间佩剑!

剑光森寒,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意,直刺楚瑶心口!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兀!

谁也想不到,素来疼爱弟媳、性格温和的暮云舒会突然暴起伤人!

楚瑶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丈夫和孩子,毫无防备,加之产后体虚,反应慢了半拍,眼看那凌厉的剑尖就要透胸而过!

“瑶儿!小心!”

离得最近的暮云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惊呼!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兄长为何会如此,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将怀中的孩子往楚瑶怀里一推,用自己的后背,牢牢地护住了妻儿!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盖过了所有的喧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暮云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沾满鲜血的剑尖。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身后持剑的兄长,眼中充满了震惊、痛苦和不解。

“哥……你……”他张了张嘴,鲜血从口中涌出。

暮云舒仿佛大梦初醒,眼中的空洞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和慌乱。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剑柄,踉跄着后退数步,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不是我……弟弟!不是我!”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喊道。

“我不知道……我刚刚……身体不受控制!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云深!!”楚瑶这才反应过来,发出凄厉的悲鸣,一手紧紧抱住吓哭的孩子,另一只手徒劳地想要捂住暮云深胸前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云深!你坚持住!云熙不能没有爹爹啊!坚持住!!”

楚云朗目眦欲裂,猛地拔出长剑,指向暮云舒,怒吼道:“暮云舒!你干什么?!你竟敢伤我姐夫!!”他眼中喷火,几乎要立刻冲上去将暮云舒碎尸万段。

在场的所有宾客也都惊呆了,短暂的死寂之后,是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暮云舒长老他……”

“突然拔剑刺杀自己的弟媳?”

“他说他不受控制?”

“这……这怎么可能?”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暮云舒那副崩溃的模样。

他瘫坐在地,双手抱头,涕泪横流,一遍遍地重复着“不是我”、“不受控制”,那痛苦绝望的神情,完全不似作伪。

他素来以温良诚实著称,此刻的模样,让许多原本愤怒怀疑的人,心中也产生了动摇。

“难道是……中了邪术?”

“或是被人控制了心神?”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一个声音尖锐地响起,出自一个与流云阁素有嫌隙的小门派长老:

“控制心神?在场诸位,精通操控傀儡、惑人心智之术的,还能有谁?!”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齐刷刷地投向了宴会角落那个一身暗红锦袍的身影——

谢回。

虽然无人知晓他便是威震魔都的魔王,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总是跟在洛清弦身边、气质慵懒中带着邪气的红衣男子,来自神秘莫测的魔都,且精通各种奇诡术法,尤其是那令人防不胜防的傀儡操控之术!

谢回原本慵懒的神色早已收起,他缓缓放下酒杯,红色的瞳孔微微眯起,扫过瘫倒在地的暮云舒,又看向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暮云深,以及悲恸欲绝的楚瑶,最后,迎上那些或怀疑、或恐惧、或愤怒的目光。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几分嘲弄,却并未立刻辩解。

洛清弦在他身旁缓缓站起身,白衣无风自动,墨眸中寒意凛冽。

他自然不信谢回会做这种事,但眼前的局面,显然是对谢回极为不利。

暮云舒的失控是事实,而谢回擅长的傀儡术,恰好是最可能实现这种操控的手段之一。

殿内的气氛,瞬间从之前的喜庆祥和,跌入了猜忌、悲伤与愤怒的冰点。

一场好好的百日宴,竟成了兄弟相残、命悬一线的修罗场。

楚云朗持剑的手在微微发抖,看看生命垂危的姐夫,看看崩溃的暮云舒,又看看被推至风口浪尖的谢回和护在他身前的洛清弦,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殿内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谢回身上,怀疑与恐惧如同实质的蛛网,将他缠绕。

楚云朗的剑尖微微颤抖,指向暮云舒,却又因谢回的存在而充满忌惮。

楚瑶的哭声与暮云深微弱的喘息,更添了几分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猜忌即将转化为冲突之际,一声清冷的嗤笑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呵。”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沉默立于谢回身侧的洛清弦,缓缓抬步,走到了大殿中央。

他白衣胜雪,面容依旧淡漠,但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墨眸中,此刻却蕴着一丝清晰的讥诮。

“区区傀儡惑心之术,”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冷傲,“未必只有魔都之人方能施展。不过是尔等愚钝,窥不得门径罢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这话何等狂妄!

竟将天下仙门精英都视作“愚钝”之辈!

然而,不等有人出言反驳,洛清弦已抬起手,指尖泛起一层朦胧而纯净的灵光,那灵光玄奥异常,不带丝毫邪气,反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道韵。

他周身气息平稳,长发与衣袍却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他目光转向瘫坐在地、一脸痛苦茫然的暮云舒,语气平淡无波:

“暮云舒长老,得罪,借你演示一二。”

话音未落,他指尖灵光如同无形的水流,悄无声息地漫延过去,瞬间将暮云舒笼罩。

没有剧烈的挣扎,甚至没有明显的中术迹象,暮云舒脸上的痛苦和茫然就如同被温水洗去一般,自然无比地褪去了。

紧接着,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暮云舒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僵硬之感,甚至比他平日显得更加从容镇定。

他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皱的衣袍,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而略带歉意的笑容——那笑容,与他平日里待人接物时一般无二,甚至更加真诚!

他转向众人,拱了拱手,声音清晰沉稳,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诸位,方才不知为何,心神恍惚,险些酿成大祸,惊扰了各位,实在抱歉。”

他的目光扫过倒在血泊中的暮云深和悲恸的楚瑶,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悲痛与关切,“云深!弟妹!你们没事吧?快!快救人!”

这神态、这语气、这逻辑清晰的言辞……完完全全就是正常的暮云舒!

甚至比刚才失控前更像他本人!

任谁看去,都绝不会相信他此刻正被人操控着!

就连对他极为熟悉的楚瑶和楚云朗,在这一刻都产生了瞬间的恍惚和怀疑——难道刚才的刺杀真的只是一场意外的心神恍惚?

洛清弦指尖微动,如同拨弄着无形的琴弦,操控着这场精妙绝伦的“演出”。

暮云舒继续说着话,甚至开始指挥旁边吓呆的侍女去取丹药,催促懂医术的长老上前查看暮云深的伤势,思路清晰,条理分明,仿佛刚才那个崩溃绝望、声称自己被控制的人根本不是他。

“这……这怎么可能?!”那位之前指责谢回的长老骇然失色,指着举止言谈与常人无异的暮云舒,声音颤抖,“这绝非普通傀儡术!这……这是连心神记忆都能模拟的……完美操控!”

洛清弦指尖灵光一收。

暮云舒身体微微一晃,眼神瞬间恢复了之前的空洞和痛苦,仿佛刚才那个镇定自若的他只是一个幻影。

他再次瘫软下去,脸上充满了茫然和后怕,喃喃道:“我……我刚才怎么了?我说了什么?”

殿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一次,寂静中充满了更深的恐惧和震撼。

洛清弦用事实向所有人展示了,什么才是真正登峰造极的傀儡术!

不仅能控制行动,更能完美模拟被控者的神态、表情、语言甚至思考模式,与本人无异!

相比之下,魔都那些需要借助媒介、可能留下痕迹的傀儡术,简直如同儿戏!

他证明了,如果真有高手要陷害谢回,完全可以用比他此刻展示的更为隐蔽、更高明的手段,让暮云舒在“清醒”的状态下完成刺杀,而不会留下任何被操控的明显证据。

所谓的“魔都傀儡术”特征,在此等精妙术法面前,根本站不住脚。

洛清弦目光冷冷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之前发声的长老身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现在,还认为操控之术,是魔都独有的把戏,或是仅凭表象就能断定的吗?”

无人敢应答。

谢回站在他身后,看着白衣少年清冷孤傲的背影,红色的瞳孔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

他的阿弦,不仅继承了他的技艺,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青出于蓝。

这种强大而智慧的锋芒,让他心折。

楚云朗彻底放下了剑,看着洛清弦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其他宾客更是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轻易发表意见。

洛清弦此举,不仅为谢回洗清了嫌疑,更是以一种霸道无比的方式,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将水搅得如此之浑,以至于暮云舒的“失控”背后,究竟是真有隐情,还是另有蹊跷,已经变得扑朔迷离,再难简单归咎于某个人或某种势力。

然而,洛清弦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回了气息奄奄的暮云深身上。

他散去指尖灵光,不再理会众人的惊骇,冷冷道:

“争论无益,先救人。”

当务之急,是稳住暮云深的性命。

而这场百日宴,已然成为了一场罗生门,真正的阴谋,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洛清弦那句“先救人”如同惊雷,劈散了殿内因他惊世骇俗的傀儡术而带来的死寂与震撼。

众人如梦初醒,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最重要的事情上——暮云深的生死。

“快!丹药!最好的疗伤丹药!”

“懂医理的道友!快看看暮宗主的伤势!”

“稳住心脉!先护住心脉!”

一时间,殿内再次忙乱起来,但这一次,是带着一种压抑的恐慌和竭尽全力的抢救。

几位擅长医术的长老迅速围拢到暮云深身边,各种灵丹妙药被不要钱似的送入他口中,温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他体内,试图修复那被利剑洞穿、几乎粉碎的心脉。

楚瑶早已哭得几乎昏厥,被侍女搀扶着,却仍固执地不肯离开,一双泪眼死死盯着丈夫苍白如纸的脸。

暮云熙似乎也感知到父亲的危难,在襁褓中发出微弱的、猫儿似的哭泣。

楚云朗紧握双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死死盯着抢救的过程,眼中布满了血丝。

洛清弦和谢回也站在不远处。

洛清弦墨眸冷静地观察着暮云深的状况。

谢回则面色凝重,他虽为魔王,对生死之事见得太多,但此刻也不禁为这突如其来的惨剧感到心惊。

他能感觉到,暮云深的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暮云舒瘫坐在一旁,面无人色,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走。

他口中依旧无意识地喃喃着“不是我…是他…不…对不起…对不起…”,但此刻已无人有暇去深究他的异常。

时间一点点流逝,殿内的气氛越来越沉重。

那几位医术高超的长老,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们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输入暮云深体内的灵力,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无法凝聚起涣散的生机。

那柄剑,刺得太准,太狠,几乎是瞬间断绝了所有生机。

再加上暮云深在重伤之下,还强撑着推开了妻儿,说了话,更是加速了生命的流逝。

终于,一位资历最老的长老缓缓收回了手,沉重地摇了摇头,对着充满期盼的楚瑶和楚云朗,声音沙哑地宣布:

“暮宗主……心脉尽碎,魂魄已开始涣散……回天乏术了。”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丧钟,敲碎了所有人最后的希望。

“不——!!!”楚瑶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猛地挣脱侍女的搀扶,扑到暮云深身上,“云深!你醒醒!你看看我!看看云熙!你不能丢下我们!你不能——!”

然而,暮云深再也无法回应她了。

他胸前的伤口仍在缓缓渗血,但脸色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白,呼吸早已停止,那双曾充满温柔和爱意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楚云朗踉跄着后退一步,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整个大殿,被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悲伤所笼罩。

宾客们纷纷垂首,面露哀戚。

百日宴的喜庆,此刻变成了最残酷的讽刺。

暮云舒听到长老的宣判,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弟弟毫无生气的脸庞,眼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整个人蜷缩起来,剧烈地抽搐着,仿佛承受着比死亡更可怕的煎熬。

洛清弦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墨眸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

生死无常,他见得太多。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谢回,谢回也正看着他,红色的瞳孔中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安慰的神色。

谢回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低声道:“阿弦……”

洛清弦收回目光,没有回应,只是重新将视线投向那对阴阳两隔的夫妻,以及那个刚刚出生就失去了父亲的婴儿。

欢乐戛然而止,生命逝水无痕。

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悲伤、谜团,以及……即将到来的、更加汹涌的暗流。

暮云深的死,绝不会是终点,而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开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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