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弦身体又是一僵,颈间传来湿热的触感和谢回发丝轻微的摩擦感,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本能地想推开,但听着耳边渐渐平息的抽噎,感受到对方全身心的依赖,那只抬起的手,最终只是轻轻落下,有些笨拙地、象征性地在谢回的后背上拍了两下。
“睡觉。”他再次命令道,声音却已经彻底软了下来,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嗯。”谢回闷闷地应了一声,终于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洛清弦,仿佛这是他在冰冷世间唯一的浮木。
灵灯依旧亮着,柔和的光线洒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洛清弦起初浑身僵硬,极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但渐渐地,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身边传来的踏实体温,一种奇异的安宁感取代了最初的不适。
他闭上眼,第一次发现,原来夜晚也可以不那么冰冷和漫长。
而谢回,在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之后,终于在熟悉的清冷气息包围下,沉沉睡去,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的弧度。
时光荏苒,山间初夏已至,溪水潺潺,草木葱茏。
几个月的光阴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
这日,是洛清弦的十六岁生辰。
他独自一人坐在惯常打坐修炼的溪边青石上,望着水中游鱼和远处如黛的山峦,神色平静,与往常并无二致。
他向来不喜这些所谓的生辰,那只会提醒他又徒增一岁,而肩头的重担却未见减轻。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带着特有的慵懒节奏。
不用回头,洛清弦也知道是谁。
谢回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有点欠揍的笑容。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支笛子,递到洛清弦面前。
那笛子通体黝黑,正是当年在刑场,谢回从灰烬中捡到的那支属于洛寒衣的遗物——黑笛。
只是,与往日不同,原本光洁的笛身上,被人用极其精细的刻工,刻上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猫。
那小猫的神态活灵活现,带着点狡黠和傲慢,眼神贱兮兮的,竟与谢回平日里的模样有几分神似。
“阿弦~”谢回拖长了调子,笑容灿烂,“生辰快乐~”
洛清弦的目光落在笛身上那只“贱兮兮”的小猫刻痕上,赤瞳微动,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这人倒是有趣。把我父亲的遗物,刻上只猫,再当做生辰礼物送回给我?”
“哎呀,细节不重要嘛!”谢回笑嘻嘻地摆手,“重要的是心意!你看这猫刻得多传神,像我吧?以后你吹笛子的时候,就像我陪着你一样,多好!”
“我记得我说过,”洛清弦没有接笛子,只是淡淡看着他,“我不喜欢过生辰。”
“那怎么行?”谢回理直气壮,“阿弦的生辰对我来说,可是个顶顶特殊的日子!当然要纪念一下!” 他这话说得自然,仿佛天经地义。
“……无聊。”洛清弦别开脸,但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谢回把笛子硬塞进他手里,然后凑近了些,眨着眼,语气带着点期待和无赖:“唉,阿弦~光我送你礼物了,有没有我的礼物啊~”
洛清弦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嘿嘿。”谢回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没有。”洛清弦干脆利落。
“阿弦~”谢回立刻开始耍赖,拖长了声音,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糊。
洛清弦被他吵得不行,皱着眉,一脸嫌弃地“啧”了一声,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件,扔给谢回:“……拿去。闭嘴。”
谢回手忙脚乱地接住,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制作极为精巧的木偶。
木偶约有手掌大小,五官雕刻得十分精致,虽然线条简洁,但眉眼神情,竟与洛清弦有七八分相似。
木偶身上还穿着月白色的微型衣袍,针脚细密,关节处用细小的机括连接,可以灵活活动。
“你不是怕黑吗?”洛清弦语气依旧冷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晚上就抱着这个睡吧,别来烦我。”
谢回捧着那个酷似洛清弦的小木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爱不释手地摆弄着木偶的关节,嘴里嘿嘿傻笑:“嘿嘿,就知道阿弦最好了~”
他忽然灵机一动,“要不,我也给你做一个我的木偶?咱俩凑一对儿!”
洛清弦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
“为什么?”
“丑。”
谢回:“……阿弦!”(委屈)
洛清弦瞥了他一眼,看着他那副样子,沉默了片刻,才似乎有些不情愿地、低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做了两个。”
“真的吗?”谢回立刻来了精神,“我看看!另一个是不是像我?”
“不给。”洛清弦扭过头。
“给我看看嘛~阿弦~好阿弦~”谢回又开始了他无敌的缠功。
“……滚。”洛清弦被他吵得头疼。
“好嘞。”谢回见好就收,知道再闹下去这家伙真会翻脸。
他美滋滋地收好小木偶,然后又像变戏法一样,从旁边端出一盆花来。
那花形态奇特,细长的花瓣反卷如龙爪,颜色是那种极其纯正、近乎妖异的血红,在一片绿意中显得格外刺眼——正是一株盛放的曼珠沙华。
“还有这个!”谢回献宝似的把花盆递到洛清弦面前,“我亲自种的!从种子开始,守了好几个月呢!怎么样,好看吧?”
洛清弦看着那株在风中轻轻摇曳的彼岸花,赤红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重复道:“……曼珠沙华?给我的生辰礼?”
“对啊!”谢回点头,一脸“快夸我”的表情,“多好看!红得多正!跟你眼睛颜色多配!”
洛清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株花。
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花开叶落,叶生花谢,花叶永不相见。
其花语是 无尽的思念、绝望的爱情、死亡的预兆以及……地狱的召唤。
他忽然抬起手,指尖一缕极淡的灵光闪过,轻轻拂过那株曼珠沙华。
下一刻,在谢回惊愕的目光中,那株鲜红欲滴的花,连同花盆,瞬间化作一团黑色的烟雾,消失不见了!
“唉!?”谢回傻眼了,跳起来四处张望,“我花呢?我那么大一颗、辛辛苦苦种了好几个月的花呢?!阿弦你变什么戏法?”
洛清弦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跑了。”
“啊?跑了?”谢回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花还能长腿跑了?开玩笑呢?”
就在这时,洛清弦对着旁边的树丛轻声道:“过来。”
窸窸窣窣——
一只通体漆黑、没有一丝杂毛的小猫,从草丛中轻盈地钻了出来。
它体型小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竟然是和曼珠沙华一样纯粹的赤红色。
它亲昵地跑到洛清弦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指,发出细声细气的“喵呜”声。
洛清弦弯腰,轻轻将小黑猫抱进怀里,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
他垂着眼帘,似乎是在对谢回说,又似乎是在对怀中的小猫低语:
“曼珠沙华,花开叶落,永不相见,象征分离与无尽的思念。
花叶千年不相见,缘尽缘生舞翩迁。
既然是你送的礼物,我又怎能让它遵循那注定的凋零宿命?”
他抬起眼,赤瞳看向谢回,眼中情绪难辨:“从今往后,它便以另一种形态存在吧。”
他轻轻点了点小黑猫的鼻尖,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叫你洛回安…是希望你在意的人,无论相隔多远,历经何事,最终一定能平安回来。”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谢回,又落回小猫身上,声音更低了些,仿佛一句轻轻的祈愿:“同样,愿你名中之‘安’,亦能护你…此生平安。”
“喵~”小黑猫像是听懂了一般,舒服地在他怀里打了个滚,红宝石般的眼睛眯了起来。
“倒是稀奇,给只猫儿起个人名。”温和带笑的声音传来,白微尘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溪边,看着这有趣的一幕,眼中满是慈和。
就在这时,更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洛清弦怀中的小黑猫,周身泛起淡淡的红色光晕,身形开始拉长、变化……眨眼间,竟化作了一个约莫五六岁小女孩的模样!
小女孩穿着一身与谢回风格相似的红色小衣衫,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发,衬得小脸雪白。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依旧是赤红色,但瞳孔深处,似乎有一个暗红色的爱心图案若隐若现。
而她右边的眼角下方,也有一个清晰的、暗红色的小小爱心印记。
她被洛清弦抱在怀里,一点也不怕生,笑嘻嘻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洛清弦的脸,声音清脆稚嫩:
“主人!你真好看!”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谢回看得目瞪口呆,连白微尘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
这生辰,当真是过得……惊喜连连。
洛清弦看着怀中这个由曼珠沙华所化、眉眼间却带着谢回那份不羁灵动的小女孩,又看了看一旁还没回过神来的谢回,冰冷的唇角,终是勾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溪边的温馨气氛尚未完全散去,洛清弦却忽然抛出了一个与眼前宁静格格不入的问题。
他目光平静地望向潺潺流水,声音清冷,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又仿佛重若千钧:
“若有朝一日,发现了身边亲近之人的真面目,而那真面目,与平日所知截然不同……甚至,令人心寒。当如何?”
这句话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既像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又像是在试探在场的另外两人。
空气瞬间凝滞了几分。
谢回脸上的慵懒笑容僵住了,他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眼神闪烁了一下,才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问道:“阿弦……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试图用插科打诨蒙混过去,但声音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却出卖了他。
洛清弦没有理会谢回的问题,甚至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越过了谢回,直接落在了始终温和沉静的白微尘身上。
那双赤瞳一瞬不瞬,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探寻,静静地等待着师尊的回答。
白微尘迎上洛清弦的目光,清澈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
她微微抿了抿唇,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与深邃:
“世上本无绝对的善恶之分。善念之中或藏恶因,恶行之下或存善果。仙可堕而为魔,魔亦可悟而成佛。谁敢断言,曾心怀慈悲之人,手中从未沾染过不该有的血腥?所谓的‘真面目’,或许只是人在不同境遇下的不同选择,或是被深埋的另一面罢了。重要的是……你待如何去看,去选。”
这个回答充满了辩证与超脱,却并未给出确切的答案,更像是一种哲学层面的开解。
洛清弦听完,不置可否,终于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谢回,重复问道:“你呢,谢回?”
谢回抓了抓头发,脸上那惯常的慵懒被一种罕见的认真取代。
他避开洛清弦过于锐利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山峦,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我……不知道那么复杂的大道理。但我知道,我会永远追随一个人。那人若行于光明,我便在侧相随;那人若步入黑暗……”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向洛清弦,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决绝,“我便与他同坠深渊。他要疯,我便陪他一起疯魔;他要杀,我便为他收拾所有残局,护他周全。”
这番近乎癫狂的告白,与他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判若两人。
洛清弦闻言,赤瞳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波动,但出口的话语却依旧是冷的,带着他特有的毒舌:“就你?小时候被白微尘说一句重话都能躲起来哭半天,还收拾残局?别说杀人了,怕是连只鸡都不敢杀。”
“唉!?”谢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刚才那点深沉瞬间烟消云散,“那都是几年前的陈年旧事了!阿弦你休要再提!”
一直安静待在洛清弦怀里的洛回安,眨巴着赤红的眼睛,看着谢回跳脚的样子,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却带着点洛清弦式的冷嘲和谢回式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嘻嘻,谢回哥哥,哭包~”
谢回:“……” 他哀怨地瞪了一眼这个小没良心的,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然而,就在这看似日常的斗嘴时刻,异变陡生!
天际骤然传来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紧接着,凌厉无匹的剑气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原本祥和的山谷瞬间被恐怖的灵压笼罩!
“敌袭——!是仙道的人!快跑!!”
“结阵!快结阵防御!”
“怎么回事?仙道不是刚刚才签订停战契约吗?他们怎敢背信弃义!?”
“白家和洛家的援军呢?!为什么还不来支援!?”
“你白痴吗!洛家早就……白家也几乎全军覆没了!哪里还有援军!”
惊慌失措的呼喊、绝望的惨叫、兵刃交击的刺耳声响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宁静。
乐修们猝不及防,许多人甚至连乐器都来不及取出,便在第一波偷袭中倒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喊杀声与灵力爆裂的轰鸣,如同惊雷般撕裂了山谷的宁静。
仙道修士的飞剑与法宝化作道道流光,无情地收割着猝不及防的乐修性命。
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白微尘眼见同门惨遭屠戮,目眦欲裂,温润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滔天的怒意与决绝。
他周身灵力涌动,长剑瞬间出鞘,化作一道白虹就要冲向战团!
然而,就在他身形将动未动之际,一只冰冷的手却牢牢地按在了他的手腕上,力道之大,竟让他一时无法挣脱。
白微尘愕然回头,对上的是洛清弦那双凝结着万载寒冰的赤瞳。
“不必去救。”洛清弦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平静得可怕,“救那些自以为是、死到临头还心存幻想的蠢货,不过是徒劳。”
“清弦!”白微尘又急又怒,“可他们是我们的族人!岂能见死不救?!”
洛清弦赤瞳中闪过一丝近乎残酷的讥诮,他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狠狠凿在白微尘心上:“族人?你忘了你我的爹娘,白家与洛家上下,是如何惨死的了吗?他们可曾等到过所谓的‘族人’来救?!”
白微尘浑身一震,眼中闪过巨大的痛楚,但他仍坚持道:“那是仙道造的孽!与这些普通的乐修弟子无关!我们不能因为仇恨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哼,”洛清弦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苍凉与洞悉,“天真。白微尘,你迟早会明白,这世间最险恶的,莫过于人心。今日你救他们,他日他们未必不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说完,他不再多言,猛地松开手,却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触手冰凉、刻满复杂符文的黑色玉牌,不由分说地塞进白微尘手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拿着!若事不可为,灵力灌注,可瞬移百里。保住你自己的命,比救那些废物重要!”
紧接着,他一把拽住还在发愣的谢回,低喝道:“谢回,我们走!” 同时另一只手将怀中的洛回安抱得更紧。
谢回被洛清弦眼中从未有过的凌厉和决绝震慑,下意识地跟着他,三人身影一闪,迅速朝着与战场相反的山林深处遁去,没有丝毫留恋。
白微尘握着手中那枚还带着洛清弦指尖凉意的玉牌,心中百感交集。
他明白清弦是因家族惨剧而对“族人”失望透顶,但他无法做到像清弦那样冷眼旁观。
他将玉牌紧紧攥住,收入怀中,最后看了一眼洛清弦他们消失的方向,一咬牙,转身提剑,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片血腥的修罗场!
剑光闪耀,白微尘修为不俗,瞬间击退了几名围攻乐修弟子的仙道修士,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然而,仙道此次显然是有备而来,攻势凶猛,乐修们一盘散沙,伤亡惨重。
混乱中,白微尘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楚岳,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个倒塌的亭柱后面,满脸惊恐。
白微尘心中一紧,到底是收留过的人,他无法坐视不理。
他奋力杀到楚岳身边,急切地伸出手:“楚岳!快跟我走!”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楚岳的瞬间,异变突生!
原本一脸惊恐、浑身发抖的楚岳,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狠厉与狡诈!
他猛地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扣住白微尘的手腕,另一只手蕴含着强大的仙道灵力,狠狠拍向白微尘的胸口要穴!
白微尘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打得气血翻涌,灵力瞬间滞涩,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按倒在地!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变得陌生无比的人,嘶声道:“楚岳!你……!我如此信你,救你于危难,你竟出卖我!?”
楚岳脸上哪还有半分之前的卑微与感激,只剩下计谋得逞的阴冷与得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微尘,嗤笑道:“抱歉了,白微尘。要怪就怪你太过善良轻信。我本就是仙道安插的眼线,故意接近你们,就是为了今日!拿你这个乐修重要人物的人头,可是大功一件!你既然这么喜欢做善人,不如就好人做到底,成全了我的前程!”
白微尘如遭雷击,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洛清弦方才那句“人心险恶”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荡。
他看着楚岳那张扭曲的脸,一股彻骨的寒意与绝望涌上心头。
他奋力挣扎,但穴道受制,灵力难以凝聚。
他望向四周,那些他拼命想保护的乐修弟子,此刻只顾着仓皇逃命,竟无一人回头看他一眼,更无人施以援手。
仙道修士迅速围拢上来,冰冷的锁链瞬间缠上了白微尘的四肢,强大的禁制符文亮起,彻底封住了他的修为。
更残忍的是,一名仙道头目狞笑着,指尖凝聚起一道灼热的光芒,狠狠刺向白微尘的双眼!
“啊——!” 撕心裂肺的痛楚传来,白微尘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永恒的黑暗!
他们为了防止他凭借乐修特有的灵视能力逃脱,竟直接毒瞎了他的双眼!
剧痛和黑暗吞噬了他,连同被信任之人背叛的冰冷,将他拖入了无底的深渊。
他被粗暴地拖行着,意识在痛苦和绝望中渐渐模糊。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坠入永恒的黑暗,或是被带回仙道承受更残酷的折磨时,一个清脆稚嫩、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耳边响起,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
“师尊,别怕。小安来救你了。”
白微尘涣散的神智猛地一清,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小安……?是……洛回安?”
“是我。”那声音肯定地回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主人算到你有难,让我来带你走。抓紧我!”
紧接着,白微尘感觉到一只小小的、却异常有力的手抓住了他被锁链束缚的手腕。
一股奇异而温和的力量,似乎无视了那仙道禁制,悄然注入他体内。
同时,周围传来了仙道修士惊怒的呵斥和法术爆裂的声音,但所有的攻击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
下一刻,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空间仿佛被扭曲。
当一切重新稳定下来时,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仙道修士的喧嚣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带着草木清香的、寂静的山风。
他,被救出来了。
在他最绝望的时刻,来救他的,竟是那个由曼珠沙华化身、被洛清弦起名为“洛回安”的小女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