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骨【2】

金吾卫的牢房很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微光。苏无坐在稻草上，手里把玩着那个铜铃，铃铛上的铜绿已经有些斑驳，他轻轻一摇，叮铃的声音还是那么诡异。

“苏评事，委屈您了。”牢房的门被推开，李嗣业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食盒，“我知道您是为了查案，可鬼市是陛下明令禁止的，我也是奉命行事。”

苏无接过食盒，打开一看，是两碟小菜和一碗米饭。“李将军，我想问你，兴庆宫里，是不是有个‘龙骨棺’？”

李嗣业的脸色变了变，坐到苏无对面：“你怎么知道这个？”

“从一个波斯商人的骨盒里看到的。”苏无把羊皮纸的事说了一遍，“还有个叫‘骨宗’的教派，专门收集人骨，他们似乎在找这个龙骨棺。”

李嗣业沉默了片刻，压低声音说：“这龙骨棺，确实在兴庆宫的偏殿里，是去年吐蕃赞普送给陛下的礼物，说是用一种罕见的兽骨做的，能保国运昌隆。陛下把它当宝贝，除了少数几个近臣，没人知道它的存在。”

“兽骨？”苏无想起那个骨盒，“可我看那骨器，倒像是人骨做的。李将军，你见过龙骨棺吗？”

“见过一次，去年陛下让我带人看守偏殿，我远远看了一眼，那棺材很大，颜色是深黑色的，上面刻着些吐蕃的符文，看着很邪门。”李嗣业顿了顿，“对了，上个月，兴庆宫丢了件东西——一块玉佩，是陛下赏给梅妃的，就丢在偏殿附近，当时我带人查了很久，都没找到线索。”

苏无心里一动：“会不会是骨宗的人干的？他们可能想混进偏殿，找龙骨棺。”

“有这个可能。”李嗣业站起身，“我这就去禀报陛下，让他加强兴庆宫的守卫。苏评事，您先在这儿委屈两天，等我查清情况，就放您出去。”

李嗣业走后，苏无靠在墙上，闭上眼。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波斯商人的失踪、骨宗的出现、兴庆宫的龙骨棺，还有丢失的玉佩，这些线索像是一条条线，缠绕在一起，指向一个他还没看清的真相。

半夜，苏无被一阵细微的声音吵醒。他睁开眼，看见牢房的门缝里塞进来一张纸条，上面用墨写着一行字：“明日午时，兴庆宫偏殿，见龙骨棺真相。”

没有署名，字迹潦草，像是写得很匆忙。苏无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怀里。他不知道这是谁写的，是敌是友，但他知道，这是他查清真相的唯一机会。

第二天午时，李嗣业果然来放苏无了。“陛下同意让您查案，还让我配合您。”李嗣业递给苏无一块金牌，“拿着这个，能自由出入兴庆宫。”

苏无接过金牌，直奔兴庆宫偏殿。偏殿里很安静，只有一个老太监守在门口。“苏评事，陛下有令，您只能在殿外看，不能进去。”老太监说。

苏无站在殿外，往里面看。只见殿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棺材，颜色是深黑色的，上面刻着吐蕃符文，和李嗣业说的一样。可就在他盯着棺材看的时候，忽然发现棺材的一角，有个小小的缺口，缺口处露出来的颜色，不是黑色，而是深黄色——和那个骨盒的颜色一模一样。

是人的骨头！

苏无心里一震，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身一看，是梅妃的贴身宫女，手里拿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杯茶。“苏评事，梅妃娘娘听说您在查案，让我送杯茶来。”

苏无接过茶杯，刚要道谢，就看见宫女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玉佩——正是李嗣业说的，丢失的那块梅妃的玉佩！

“这玉佩……”

宫女脸色一变，转身就跑。苏无放下茶杯，追了上去。宫女跑得很快，拐进了一条回廊，回廊尽头是个花园，花园里有个凉亭，凉亭里坐着个穿粉色宫装的女子，正是梅妃。

“你跑什么？”梅妃看着宫女，语气平静。

“娘娘，他、他看见玉佩了……”宫女哆哆嗦嗦地说。

梅妃抬起头，看向苏无，眼神里没有惊慌，只有一丝诡异的笑：“苏评事，既然你看见了，那我就不瞒你了。龙骨棺里的，不是兽骨，是人骨，而且是……我兄长的骨头。”

苏无愣住了。梅妃是福建人，兄长早年间在安西经商，三年前病逝，怎么会和龙骨棺扯上关系？

“我兄长不是病逝的，是被人杀的。”梅妃站起身，走到苏无面前，眼底满是恨意，“三年前，他在安西发现了一个秘密——骨宗的人在收集西域高僧的头骨，说是要做一件‘通神器’，而这件通神器，能让人长生不老。我兄长想把这个秘密告诉朝廷，结果被骨宗的人杀了，还把他的骨头做成了器物，卖给了波斯商人。”

“那龙骨棺……”

“是我让人做的。”梅妃说，“去年吐蕃赞普送礼物，我趁机让人把兄长的骨头收集起来，做成棺材，谎称是兽骨，献给陛下。我知道骨宗的人肯定会来找，到时候我就能趁机报仇。”

“可你为什么要偷自己的玉佩？”苏无问。

“为了引金吾卫的人来查案。”梅妃笑了笑，“我知道李将军忠诚，肯定会把事情禀报陛下，到时候陛下就会重视起来，骨宗的人就更容易暴露。苏评事，你以为昨天给你递纸条的是谁？是我。我知道你能查出真相，所以想让你帮我。”

苏无看着梅妃，心里疑窦丛生。梅妃的话看似合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兄长既然发现了骨宗的秘密，为什么不直接回长安，反而要告诉波斯商人？”

梅妃眼神闪烁了一下：“因为他当时被骨宗的人追杀，只能托波斯商人把消息带回来。可没想到，波斯商人贪财，把他的骨头做成了骨器，还想卖给骨宗的人……”

“不对。”苏无打断她，“那个波斯商人的骨盒，是用高僧的头骨做的，不是你兄长的。而且，骨宗的人找的是通神器，不是你兄长的骨头。”

梅妃的脸色变了，语气也冷了下来：“苏评事，你这是在怀疑我？”

“我只是在查案。”苏无说，“你最好老实告诉我，龙骨棺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还有，你和骨宗，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花园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李嗣业带着金吾卫的人来了。“苏评事，陛下让我来看看您这边的情况。”李嗣业走进花园，看见梅妃，愣了一下，“梅妃娘娘，您怎么在这里？”

梅妃还没开口，就听见凉亭外传来一阵铃铛声。

叮铃，叮铃。

是骨宗的人！

苏无转身，看见十几个穿黑斗篷的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弯刀，直扑梅妃。“保护娘娘！”李嗣业大喊一声，拔出长枪，迎了上去。

双方再次缠斗起来，花园里的花被踩得七零八落，鲜血溅在花瓣上，看着格外刺眼。苏无护在梅妃身边，一边挡着黑衣人的攻击，一边观察着局势。他发现，这些黑衣人的目标不是梅妃，而是她身后的凉亭——凉亭的柱子上，刻着一个和羊皮纸上一样的图案。

“他们是冲着凉亭来的！”苏无大喊。

李嗣业闻言，转头看向凉亭，只见一个黑衣人已经冲到凉亭下，举起弯刀，砍向柱子。“住手！”李嗣业冲过去，一枪刺穿了黑衣人的胸膛。

可已经晚了，柱子被砍出一道缺口，缺口里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小小的骨盒——和苏无之前见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通神器！”一个黑衣人喊道，冲过去就要抢骨盒。

苏无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颗头骨，头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中间，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

“这就是通神器？”苏无看着头骨，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没错。”一个黑衣人摘下斗篷，露出一张苍老的脸，脸上刻着一道长长的疤痕，“苏评事，把通神器给我，我可以饶你不死。”

“你是谁？”苏无问。

“我是骨宗的宗主，也是……梅妃娘娘的兄长。”老人生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诡异。

梅妃脸色惨白，后退了一步：“你、你没死？”

“我怎么会死？”老人走到梅妃面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我当年假死，就是为了收集头骨，做通神器。可你倒好，竟然想把我的计划告诉陛下，还想用龙骨棺来害我！”

“不是的，兄长，我是想帮你……”梅妃挣扎着说。

“帮我？”老人冷笑，“你是想独占通神器，对吧？我早就看透你了。”

老人说完，手一用力，梅妃的脖子就断了，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苏无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惊又怒，举起佩刀，就向老人砍去。“你这个疯子！”

老人早有准备，侧身躲开，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铃，用力一摇。

叮铃——

这一次，铃铛的声音格外响亮，苏无只觉得头晕目眩，手里的刀差点掉在地上。周围的黑衣人也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变得更加凶猛，朝着金吾卫的人扑去。

“别听铃铛声！”李嗣业大喊，可已经晚了，几个金吾卫的士兵已经被黑衣人砍倒。

苏无咬紧牙关，强忍着头晕，冲过去和老人缠斗。老人的武功很高，手里的弯刀舞得密不透风，苏无渐渐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