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接到外地项目,要出差七天。
他把备用钥匙放在白瓷碟里,像放一枚月亮,旁边附一张纸条:
“冰箱有蜂蜜、燕麦、蓝莓;药在抽屉第一层;画架随便用;有事找陈则,电话 139×××××××。”
字迹干净,像一排站得笔直的小树。
林微捏着纸条,站在空荡的一楼,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被四面白墙放大,像走进一面巨大的鼓。
她走到画架前,掀开白布,那幅《梧桐与女孩》已经完成,女孩背影被涂成淡蓝,与满地落叶几乎融为一体,像要消失。
画框右下角,江屿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
“如果你愿意,可以试着把自己画回来。”
林微盯着那行字,胸腔那口钟忽然敲得极轻,像有人在外面叩门,问:“可以进来吗?”
夜里,她梦见自己站在空白画布前,手里握着一支笔,却怎么也画不出线条,急得要哭,画布突然变成车祸那天的柏油路,她低头,看见自己双脚陷进红色奶油,越陷越深。
惊醒,冷汗湿透背脊,窗外雨又下了,风铃没挂,只有空白挂钩在窗框上摇晃,像一根找不到旗的旗杆。
她赤足下楼,打开所有灯,从墙角搬出一张新画框,用 4B 铅笔打形,线条颤抖,却一笔比一笔重。
三个小时过去,天微亮,画布上出现一只笼子,铁条歪斜,笼门虚掩,门缝里探出一只小小的手,手心里捧着一颗星。
她把画靠在墙根,退后两步,胸腔那口钟突然安静,像被画里的手轻轻按住。
她想起江屿说过:“笼子的门,其实没锁。”
窗外,雨停了,一只麻雀落在空挂钩上,左顾右盼,突然飞走,留下挂钩轻轻摇晃,像替风铃完成一次预演。
清晨七点,她给陈则发短信:
“我是林微,江屿的朋友,他出差,留了你的电话。”
发完,她把手机放在画架上,像放一枚要引爆的雷,自己退到三米外的沙发,双手抱膝,盯着屏幕。
十分钟后,雷炸了——
陈则回:“早安,林微,我是陈则,心理科,也是江屿的朋友。今天有空吗?我可以带你去工作室坐坐,或者只是聊聊。”
文字温和,却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清晰,像一条被月光洗过的路。
林微深吸一口气,回复:“好,十点,巷口梧桐树下见。”
发完,她抬头,看见阳光正落在那幅《笼门与手》上,铁条被照得发亮,像正在融化的冰。
她忽然伸手,指尖碰了碰画里的星,轻声说:
“如果星星会说话,我想先听你说一句——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