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真允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多久，泪水早已干涸，只剩下一种掏空般的麻木和尖锐的悔痛。她伤害了苏应言，这是毋庸置疑的。她几乎能想象到他此刻的失望与冰冷，那扇刚刚为她彻底打开的心门，或许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缓缓关闭。
就在她几乎被自责和恐惧吞噬时，手机屏幕忽然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
发信人：苏应言。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不敢去看内容。是决绝的告别？还是压抑着怒气的质问？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
信息很长，不像他以往的风格。
【真允，我回到了家，冷静地想了很多。】
【首先，为我今晚的冲动和可能给你带来的压力道歉。我只考虑了自己的期待和喜悦，忽略了你的感受和过去经历留下的烙印。这是我的疏忽，对不起。】
【你说害怕，我明白了。那种被婚姻契约捆绑、失去自我、甚至遭受背叛的痛苦，我虽未亲身经历，但通过无数案件，我见过太多它的毁灭性。我尊重你的恐惧，因为它真实存在，它是你的一部分经历，塑造了现在的你。】
【你问我为什么一定要一纸婚书。或许是因为我父亲家庭的破碎，让我对一种稳定、被法律认可和守护的关系有着固执的渴望。但我忘了，真正的稳定和安全感，从来不只来自外部的一纸契约，而来自于内心是否感到自由和安心。】
【今晚你拒绝的，不是“我”，而是“婚姻”这个形式。这一点，我直到刚才独自一人时，才真正想清楚。】
【我看到的是一个在创伤后重新站起来，珍视自己独立性，敢于对不符合内心意愿的事情说“不”的乔真允。这本身，就值得我尊敬，而非失望。】
【我爱上的，正是这个坚韧、独立、有自己棱角和思考的你。如果我因为你的拒绝就感到受伤或退缩，那我的爱，未免也太狭隘和脆弱了。】
【所以，请不要有任何负担，更不必说对不起。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如此坦诚，没有因为爱我而委屈自己。】
【戒指我会收好，但它不代表一个被拒绝的提案，而是我对你心意的见证。它在那里，任何时候，只要你觉得准备好了，或者永远不准备，都可以。它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压力。】
【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好。我爱你，与你是不是我的妻子无关。我爱的就是你这个人。我愿意等，不是等你改变主意同意结婚，而是等你彻底卸下所有防备，完全信任自己、也信任我的那一天。无论那一天会不会来，以何种形式来。】
【早点休息，别哭。明天我去接你上班？】
乔真允一字一句地读着，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慌和悔恨的泪，而是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理解和温暖冲刷着的泪。
他没有退缩，没有冰冷，没有不解。他用他律师的理性剖析了彼此，却又用超越了理性的深刻包容和爱，接住了她所有的不安和脆弱。他看懂了她的拒绝背后，那个珍视自由和独立的灵魂。
他没有歌颂婚姻，他歌颂了她的自由与独立。
这一刻，乔真允觉得，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能比苏应言更懂她，更爱她。
她捧着手机，像是捧着最珍贵的宝藏，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她立刻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几乎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头传来他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真允？”
“苏应言……”乔真允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充满了激动和如释重负，“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他极轻的一声叹息，带着无尽的温柔：“因为你值得。”
“我……我还是很害怕结婚那个形式，”乔真允哽咽着，但语气坚定，“但我爱你，苏应言，非常非常爱。我想和你在一起，以任何让你我感到舒适和自由的方式。”
“我知道。”苏应言的声音柔和得像夜风，“这就是我唯一想要的。”
“明天……明天早上我想吃巷口那家的豆浆油条。”乔真允吸了吸鼻子，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好，我七点半到楼下等你。”他立刻答应，语气里重新染上了温暖的底色。
挂断电话，乔真允看着窗外已然沉寂的夜色，心里却亮如白昼。那轮曾经被乌云遮蔽的月亮，此刻清澈皎洁，温柔地照耀着她的新生，以及这份来之不易的、充满了理解与尊重的爱情。
她失去过，痛苦过，但也因此更懂得珍惜什么，坚守什么。而苏应言，他用他独有的方式告诉她，真正的爱，不是束缚，而是守护对方的翅膀。
今夜没有求婚成功的喜悦，却有一种更深沉的、基于深刻理解和相互尊重的联盟悄然达成。这份爱，或许比任何一纸婚书都更加牢固。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