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之恋

表白的话语仿佛还在温暖的空气中振动，余韵未消。桌下紧密相握的手，传递着彼此滚烫的温度和如擂鼓般清晰的心跳，一种崭新而亲密的关系在无声中尘埃落定。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些，纷纷扬扬，将庭院、屋檐和光秃的树枝都温柔地覆盖上一层松软的白。世界变得异常安静，仿佛被这洁白的雪被吸去了所有杂音，只剩下彼此间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顾念白才极轻地动了一下，他的拇指无意识地、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江允白的手背，带来一阵细微而令人心悸的痒意。

“我们……”顾念白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他看向窗外，“出去走走？”

他的提议带着一种试探，一种想要将这份确认的关系，从这静谧的角落，带入那片纯净雪世界的渴望。

江允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着那片被雪花妆点得如同童话的景色，心脏柔软得一塌糊涂。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微不可闻：“好。”

两人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书本，动作都比平时迟缓了许多，仿佛在刻意延长这独处的时光。指尖偶尔碰到一起，便迅速弹开，带起一阵微小的电流和脸颊上无法抑制的热意。

收拾妥当，站起身。顾念白依旧没有松开握着江允白的手，而是极其自然地，牵着他，穿过一排排高大的书架，走向图书馆门口。掌心相贴的触感是如此真实而坚定，驱散了江允白最后一丝不确定的恍惚。

推开图书馆厚重的玻璃门，一股清冽新鲜的寒气瞬间涌入鼻腔，与室内温暖的书香形成鲜明对比。台阶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踩上去发出“嘎吱”的轻响。

雪还在下，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顾念白停下脚步，松开了牵着的手。江允白心里微微一空，正有些失落，却见顾念白解下了自己那条灰色的羊绒围巾。

那围巾还带着他的体温和干净清冽的气息。

在江允白有些错愕的目光中，顾念白上前一步，动作有些生涩却无比认真地将长长的围巾一圈，绕在了江允白的脖颈上，仔细地掖好。然后，他将剩余的部分，绕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一条围巾，串联起了两个人。

他们之间的距离，因为这个举动，被拉得极近，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白气拂过自己的脸颊，带着温热的、潮湿的痒意。近到能数清对方被雪花沾湿的、纤长的睫毛。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那个小小的、清晰的自己，以及那里面翻涌着的、无法掩饰的紧张与爱意。

“冷吗？”顾念白低声问，他的声音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像大提琴的低鸣，直接振动在江允白的耳膜上。

江允白摇了摇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涌，脸颊烫得几乎要融化落下的雪花。围巾上属于顾念白的味道紧密地包裹着他，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归属感。

他们就这样，被同一条围巾维系着，像两只笨拙而又亲密无间的小动物，并肩走入了纷飞的雪幕中。脚步踩在新鲜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是这静谧世界里唯一的节奏。

雪夜的街道行人稀少，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飞舞的雪花，在地上投下朦胧而温暖的光晕。雪花落在他们的头发上、眉梢上，像细碎的星光。

他们走得很慢，几乎没有说话。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围巾摩擦脖颈的细微触感，手臂偶尔相碰时传来的温热，身边人清浅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几乎要实质化的甜蜜与悸动。

走到一段僻静的林荫道，高大的树木枝桠被积雪压得低垂，形成一道天然的拱廊。路灯的光线在这里变得更加朦胧，雪花在光柱中舞蹈，如梦似幻。

顾念白忽然停下了脚步。

江允白也跟着停下，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他。

围巾将他们拉得更近。顾念白深邃的目光牢牢锁住他，那里面翻滚着太多复杂的情绪——珍视、渴望、紧张，还有一丝不容错认的、深沉的温柔。雪花落在他轻颤的睫毛上，瞬间融化，像是闪烁的泪光。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江允白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边轰鸣。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纤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起来，却没有移开视线。他只是那样望着他，清澈的眼眸里映着路灯的光、飞舞的雪，和顾念白越来越近的、专注的面容。

顾念白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江允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带着一种干净清冽的气息，混合着雪花的微凉，拂过他的唇瓣。

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手指紧张地攥住了围巾垂下的流苏。

然后，一个极其柔软、微凉，却带着惊人烫意的事物，轻轻地、试探性地，覆上了他的嘴唇。

是雪花的味道吗？不，那是顾念白的味道。

那个吻，生涩、笨拙，甚至带着轻微的颤抖，只是单纯的唇瓣相贴，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技巧。却像一道划破寂静夜空的闪电，瞬间击中了江允白的灵魂。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从相贴的唇瓣炸开，迅速窜遍四肢百骸，让他膝盖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世界仿佛消失了，只剩下唇上那无比清晰、无比珍贵的触感，和耳边放大了无数倍的、彼此失控的心跳声。

这个吻很短暂，如同雪花落在唇上瞬间融化。

顾念白微微退开了一点点，额头却依旧亲昵地抵着江允白的额头。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灼热而急促，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团团白色的雾气。

他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允白紧闭着双眼、睫毛剧烈颤抖、脸颊绯红得不像话的模样，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巨大的爱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江允白也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子里氤氲着一层湿润的水汽，像是蒙了一层薄雾的湖泊，迷离而动人。他看着顾念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冷吗？”顾念白又低声问了一遍，声音喑哑得厉害，带着事后的慵懒和无比的珍视。

江允白依旧摇了摇头。他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全身都像是在燃烧，尤其是嘴唇，那被亲吻过的地方，仿佛烙印般滚烫。

雪花无声地落在他们紧贴的额头上，落在围巾上，落在彼此的肩膀上。在这条被白雪覆盖的静谧小路上，在这条共享的围巾构筑的小小世界里，他们完成了彼此生命中的第一个吻。

青涩，纯洁，却带着足以融化整个冬季寒冷的炽热。

顾念白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去江允白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回家了？”他问，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缱绻。

江允白看着他，看着这个刚刚亲吻了自己的人，心底柔软得像化开的雪水。他再次点了点头，声音轻软：

“嗯，回家。”

这条回家的路，因为这一个吻，变得与来时截然不同。他们依旧被同一条围巾牵着，走得极近，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体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甜蜜的旖旎。

初雪见证了他们心意的确认，也见证了这纯洁无瑕的初吻。这个冬天，注定会成为他们记忆中，最温暖、最闪闪发光的一个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