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牧把那叠浅米色便利贴塞进书包时,指尖蹭到了夹层里的MP3,外壳上的划痕被体温焐得温热。开学那天的风还带着雪后的凉,他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见韩清婉站在樱花树下——树是去年秋天新栽的,枝桠光秃秃的,她却仰着头看,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红色绳头,是那根戴了快一年的红绳。
“你也来这么早?”韩清婉转头时,耳尖还是习惯性地泛红,伸手递过来一个纸袋子,“我妈烤的蔓越莓饼干,想着补课时你能垫垫肚子。”肖牧接过来,指尖碰到她的手背,还是凉丝丝的,像寒假里视频时,她举着手机拍窗外的雪,说“你看这雪,落在手背上就化了”。
互助小组的课重新开起来时,教室后窗的樱花树冒出了嫩芽。肖牧讲题时总爱往韩清婉那边瞥,看她握着笔低头演算,红绳在手腕上绕了一圈,随着写字的动作轻轻晃。有次讲到三角函数,她忽然停下来转笔,笔杆在指尖绕了个圈,影子落在习题册上,还是像只小虫子——只是这次,那“虫子”慢慢爬到了肖牧的笔记本上,停在他刚写的解题步骤旁。
“这里是不是可以用辅助线?”韩清婉的声音轻轻的,指尖点了点笔记本上的图形。肖牧转头时,她的头发垂下来,发梢扫过他的手背,带着点洗发水的柠檬香。他刚要开口,就看见她从口袋里掏出张便利贴,低头写了行字,贴在他的笔记本上:“辅助线要画虚线哦,上次月考你就因为这个扣了分。”字迹歪歪扭扭的,末尾还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和去年杯壁上的纸条一模一样。
四月的某个周三,补完课已经快七点,窗外的樱花忽然开了。粉白色的花瓣飘进教室,落在韩清婉的练习册上,她伸手去接,花瓣却从指缝间滑掉。肖牧忽然想起寒假里存的语音,掏出MP3按下播放键——不是烟花声,是他偷偷录的,那天她讲辅助线时,尾音里带着点没底气的软糯。
“你什么时候录的?”韩清婉的耳尖红得更厉害了,伸手要抢MP3,却被肖牧躲开。他从书包里掏出那叠浅米色便利贴,抽了一张递给她:“下次想提醒我,就写这个,比练习册上方便。”她接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这次没像从前那样缩回去,反而轻轻顿了顿,然后低头在便利贴上写了行字,贴在他的校服袖口上:“樱花落完之前,要一起看一次花哦。”
之后的每个周三傍晚,肖牧的校服上总会多一张便利贴。有时是“这道题的公式要背熟”,有时是“明天有数学小测”,最上面那张写着“樱花谢了,下次看桃花好不好”,末尾画着棵小小的樱花树,树底下有两个并排的小人。他把这些便利贴都夹在数学笔记本里,和韩清婉的练习册放在一起,翻开时,总能闻到淡淡的柠檬香,混着樱花的甜味。
五月的风把最后一片樱花瓣吹走时,肖牧在MP3里存了第二首歌。是他自己唱的,跑调的《七里香》,录完后犹豫了很久,直到补完课,看着韩清婉抱着练习册往楼梯口走,才追上去把MP3塞给她:“听听最后一首,不是听力。”她接过去时,红绳缠在了他的手腕上,轻轻拽了一下——就像初二那年,她摔在跑道上,他蹲下来扶她,她攥着他的袖子,说“肖牧,你跑慢点,等等我”。
韩清婉按下播放键时,跑调的歌声混着走廊里的脚步声飘出来。她忽然笑了,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转头对肖牧说:“跑调了。”他挠了挠头,刚要说话,就看见她从口袋里掏出张便利贴,贴在他的额头上,上面写着:“没关系,下次我陪你一起练。”风从楼梯口吹进来,把便利贴的边角吹得轻轻晃,像那年夏天,蝉鸣里没说出口的话,终于顺着歌声,落在了彼此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