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站在楼下，仰头望着自家窗户。倒影里站着一个人，不是他。夜风卷着枯叶扫过脚边，他却觉得后颈发凉。
那道身影轮廓模糊，像隔着毛玻璃。但就是莫名熟 悉，仿佛在哪儿见过无数次。云层掠过月亮，光线忽明忽暗，人影时隐时现。张真源眨眨眼，人影还在。他抬手摸了摸后颈，指尖残留着刚才的凉意。
楼道感应灯突然亮起，照得他眯起眼。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向单元门。门锁发出轻微“咔嗒”声，感应灯却只亮了两秒就熄灭。黑暗中，他听见自己心跳越来越快。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像是受潮的旧书。他想起童年住过的老宅，墙角也总有一股类似的气味。脚步声在空旷楼道里回响，却似乎比平时多出半拍回音。他停下，四周寂静。再走，回音又出现了。
踏上三楼台阶时，他注意到墙上新添了几道划痕。像是有人用指甲抓挠过，边缘泛白。这些痕迹在前天晚上还不曾存在。他伸手碰了碰，墙面粗糙，指腹沾了点灰。
钥匙掏出来时，发现钥匙圈上不知何时多了枚银色铃铛。表面有些氧化发黑，但能隐约看出刻着字母缩写。他确定今早出门时没有这个东西。手指捏住铃铛轻轻晃动，没有声响。
门打开时，玄关感应灯正常亮起。他松了口气，至少这里一切如常。可当他环视四周，却发现一些细节发生了微妙偏差。
玄关柜上的相框角度偏转了15度。他每天出门前都会把照片摆正，这点他再清楚不过。电脑键盘的F5键微微翘起，而他从不用这个键。沙发靠垫的摆放顺序被打乱，原本是蓝、灰、米三色从左到右排列，现在却变成了灰、蓝、米。
最让他在意的是书架第三层。那里多了一本《星尘物语》旧书，封面泛黄，边角卷起。他不记得买过这本书，更不记得把它放在那儿。手指抚过书脊，灰尘簌簌落下。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笔记本。那张照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页空白纸张。中央写着“6.1”日期，字迹是他自己的。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突然听见耳边响起孩童哭喊：
“你答应过不走的！”
声音尖锐刺耳，却在瞬间戛然而止。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额头渗出冷汗。
手机在这时震动。来电显示是林思哲。
“最近有没有觉得镜子反应变慢？”电话那头传来林思哲平静的声音。
张真源握紧手机，喉结滚动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记住，不要相信你看到的自己。”林思哲说完就挂断了。背景音里似乎有玻璃碎裂声。
他站在原地没动，听着忙音一遍遍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铃铛，金属触感冰凉。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探进口袋——照片还在。
他松了口气，走向浴室。镜中倒影比他慢了半拍，就像刚才那样。越靠近镜子，延迟越明显。他停下脚步，倒影还在继续向前。
镜中人突然咧嘴一笑，嘴唇蠕动，说出：
“你忘了我吗？”
“我们不是约定过要永远在一起吗？”
声音和记忆深处某个片段重合。张真源踉跄后退，撞到洗手台。热水龙头被带倒，滚水溅在手腕上，他却感觉不到疼。
盯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瞳孔剧烈震颤。脑中闪过画面碎片：梧桐树下的约定、泪眼朦胧的告别、急救车刺耳鸣笛、黑暗中伸来的手。
他闭上眼，试图平复呼吸。可越是压制，画面越是清晰。一个穿校服的男孩站在梧桐树下，眼眶通红。另一个男孩转身跑开，背影单薄。
“对不起...”他低声说，不知道是在对谁道歉。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短信提示音。他低头看屏幕，消息来自陌生号码，但发送人显示是宋亚轩。
“你看见我了吗？”
与此同时，口袋里的照片消失了。只剩一枚银质铃铛静静躺着，表面刻着“ZTY.XY”字样。
张真源瘫坐在地，手机从手中滑落。铃铛滚到脚边，轻轻一碰就发出清脆声响。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他耳边炸开。
窗外飘进一片叶子，落在他肩膀上。他抬头看向镜子，倒影已经恢复正常。可他知道，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楼下的钢琴声还在响，还是那首《夜曲》。音符像水滴落在玻璃上，一圈圈荡开。他忽然想起，当年宋亚轩也学过这首曲子。每次练琴，总会卡在第七小节。
那时候他们还住在同一栋楼，宋亚轩在四楼，他在五楼。周末下午，琴声总是准时响起。他会在楼上踱步，听着楼下断断续续的旋律，然后笑着摇头。
现在，琴声依旧，人已不在。
张真源伸手捡起铃铛，金属触感依旧冰凉。他盯着铃铛上的刻字，心跳逐渐平稳。不管发生了什么，他必须弄清楚真相。
他站起身，弯腰捡起手机。屏幕上那条短信还在：“你看见我了吗？”他犹豫了一下，按下删除键。
可下一秒，手机自动弹出一条新消息。同样来自宋亚轩：
“别怕。”
张真源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条短信，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指尖微微发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冻住了一样。
他猛地将手机塞回口袋，转身走向卧室。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吱呀作响，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衣柜门虚掩着，镜面映出他模糊的身影。
镜中人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张真源瞳孔骤缩，后退半步。再看，镜中人已恢复原状。他伸手拉开衣柜，想找件外套。手指触到衣料时，一股寒意顺着手臂窜上脊背。
衣柜最深处，挂着一件陌生的校服。蓝白相间的颜色已经褪成灰黄，左胸口绣着“YS”字样。他的手停在半空，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下，两下，像是有人穿着拖鞋慢悠悠地走过走廊。声音在门前停下，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轻响。钥匙转动声清晰可闻。
张真源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门锁。铜制把手缓缓转动，咔哒一声停在极限位置。门外没有动静。
他慢慢靠近，手指搭上门把。掌心全是冷汗。突然，手机又震动起来。
还是那条来自宋亚轩的消息，只是多了几个字：
“开门。”
门外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节奏和消息弹出的时间完全一致。
张真源的手指深深掐进门把里。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地板上。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却在某一瞬间听到另一个声音——
“开门。”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他猛地转身，身后什么都没有。
手机再次震动。
“我在等你。”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楼梯口。张真源低头看着手中的铃铛，金属表面泛着幽暗的光。他忽然想起什么，冲进书房。
抽屉最底层，放着一个铁盒。打开时，灰尘扑面而来。盒子里躺着一枚同样的铃铛，旁边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两个少年并肩站在梧桐树下。左边的男孩穿着四中的校服，右边的是隔壁学校的蓝白款式。他们脸上带着笑，背景是熟悉的公寓楼。
张真源的手抖得厉害。他翻过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6.1 梧桐巷口”
和笔记本里那行字一模一样。
铃铛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张真源猛地抬头，窗外飘进一片叶子。叶片落在桌上，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银灰色。他伸手碰了碰，叶片竟像活物般轻轻颤动。
手机第三次震动。
这次是电话。
来电显示：宋亚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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