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骆嘉昀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滞，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中的餐巾仔细折好，轻轻放在桌边。

这个微小的迟疑，在沈燃眼中被无限放大。

“奇怪吗？”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像大提琴降低了音调。“或许吧。”他微微向后靠向椅背，这个动作无形中拉近了一点他们之间的心理距离，少了些进攻性，多了些坦诚的姿态。

“只是觉得，上次的合作虽然结束，但过程中似乎一直没能真正认识赛场下的Star。”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触着红酒杯的杯脚，“所以想找个机会，弥补这个遗憾。”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种成年人的体面。

但沈燃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避重就轻。她没有被说服，心底的疑虑反而像藤蔓一样缠绕得更紧。

“认识？”她轻轻重复这个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如嘲讽般的意味“通过提前做好功课，了解我的喜好？比如……摇滚乐？”她终于将那个最让她心惊的点抛了出来。

沈燃终于想刺了，甚至想着早该这么干了。

多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想逃离到有勇气对峙的。或者——本该如此。

骆嘉昀迎着她的目光，并没有闪躲。他的嘴角似乎又浮现出那种极淡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了解合作对象的喜好，不算过分吧？”

“骆律师日理万机，时间宝贵，每次会面高效结束不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吗？”话里话外都是刺，从逃离转为正面交锋，迟来的快感蔓延着“一顿饭的时间，恐怕够您看完一份冗长的合同了。”

骆嘉昀的指尖在桌面上极轻地敲了一下，几乎察觉不到。“时间是很多，”他看着她，目光里多了点别的东西，“但值得浪费的时间不多。”

“值得？”她几乎是嗤笑出声，强迫自己硬起心肠，“骆律，我们之间除了那份已经完美结束的合作，还有什么‘值得’您浪费时间的关联吗？”

潜台词显而易见：我们没那么熟，别来这套。

骆嘉昀沉默了片刻。窗外的流光掠过他的侧脸，明暗交错。他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窗外偶然飘过的夜风。

“Star，”他叫了她这个名字，声音不高，却让沈燃的心跳漏了一拍，“如果我说，我只是想弥补一个……疏忽呢？”

“疏忽？”沈燃蹙眉“工作上应该没有遗留问题才对。”

“不是工作。”他打断她，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认真，“是工作之外……我个人的一个疏忽。”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沈燃感到自己的呼吸微微屏住了。

“上次会面，我或许……太过专注于案件本身，”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权衡，“忽略了一些……本该有的、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了解和沟通。这让我事后觉得，有些失礼。”

这话如果沈燃没穿越，那她听着就是前言不搭后语。可现在看来他的话语依旧包裹在礼貌周全的外衣下。

他真的在为前世的冷淡和最后的拒绝……表达某种形式的歉意？可这怎么可能？

他也穿越了？what？简直离谱。她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骆律师，”她的声音干涩，“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们只是委托关系，您完全不需要有这种……额外的负担。专业的距离感才是对的。”她假装听不懂。

“是吗？”骆嘉昀轻轻反问，目光落在她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上，“但我现在觉得，适当的了解，或许能让未来的合作更顺畅。”

“未来？”沈燃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心头一紧，“我们还有什么未来的合作？”

“人生很长，Star，”骆嘉昀微微向后靠向椅背，姿态似乎放松了些，眼神却依旧专注地看着她，“谁说得准呢？或许很快就会有，也或许……我只是想提前投资一份可能性。”

他拿起水杯，抿了一口，动作从容。

“毕竟，”他放下杯子，玻璃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我认为你是一个……非常值得投资的‘项目’。”

项目？他把她比作项目？沈燃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男人哪怕说着似乎像是软化的话，用的还是他那套商业术语。

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