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在那个自行车都算稀罕物的年代绝对是村里最引人注目的庞然大物。
当它带着一路的烟尘轰鸣着冲进下溪村时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正在地里干活的村民扔下了锄头。
正在河边洗衣服的妇女停下了手里的棒槌。
正在村口玩泥巴的半大孩子跟在吉普车屁股后面又叫又跳。
“快看！是公社的车！”
“出啥事了？咋连吉普车都开来了？”
“车上坐的是谁？哎呀！那不是上林村的李大队长吗？他来咱们村干啥？”
村民们议论纷纷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
吉普车没有在村委会停下而是一路疾驰在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在了林家二房也就是王桂香家的院门口。
车门打开治保会的孙主任还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李大山带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治保干事气势汹汹地跳下了车。
这阵仗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这是来抓人的！
王桂香此刻正在家里坐立不安。
她派去打探消息的混混一去不回。刘癞子那边也像石沉大海没了音信。
一股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心。
她正准备出门再去打听打听就听到了院门外那巨大的汽车轰鸣声和村民们的吵嚷声。
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跑到门缝边往外看。
只一眼她就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公社的吉普车！
治保会的孙主任！
还有……上林村的李大山！
他们怎么会来？还直接停在了自己家门口？
完了！出事了！
王桂香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跑！
可她还没来得及转身院门就“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孙主任和李大山领着两个治保干事像天神下凡一般闯了进来。
“王桂香！”孙主任指着她声色俱厉地喝道。
“我……我……不是我……”王桂香吓得语无伦次脸色惨白如纸一个劲儿地往后退“我啥都不知道！你们……你们抓错人了！”
“抓错人？”李大山冷笑一声那笑声比冬月的寒风还要刺骨。他一步步地逼近王桂香那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你这个毒妇！你倒是说说我们哪里抓错了？是你没花钱雇刘癞子还是你没让他们在山神庙埋伏？！”
王桂香听到“刘癞子”和“山神庙”这几个字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她“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开始使出她最擅长的招数——撒泼打滚。
“我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啊！”她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嚎啕大哭“我一个妇道人家我哪有那个胆子啊！是他们！是他们血口喷人！是林晚那个小贱人她嫉妒我她陷害我啊！”
她试图把脏水再次泼到林晚身上。
“还敢狡辩！”孙主任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按着鲜红手印的纸直接甩在了王桂香的脸上。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刘癞子和他同伙的亲笔供词！上面一五一十写得清清楚楚！是你给了他们五块钱让他们去伤害林晚同志！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王桂香看着那两张供词哭嚎声戛然而止。她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院子外面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当他们从治保干事的口中听说了王桂-香的所作所为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天！竟然是真的！”
“这个王桂香心也太毒了吧！为了个名额竟然花钱雇人去打自己的亲侄女！”
“何止啊！我听说连上林村李队长的儿子都差点被她给连累了！怪不得李队长亲自来了！”
“真是丧尽天良啊！这种人就该抓起来好好批斗！”
村民们的议论声像一根根烧红的针狠狠地扎在王桂香的心上。
她能感觉到那些曾经或同情、或支持她的目光此刻全都变成了鄙夷、唾弃和愤怒。
她成了全村的公敌。
“王桂香！”孙主任拿出一张盖着公社大红印章的纸当众宣布道“经公社委员会研究决定！社员王桂香思想恶毒品行败坏为一己私利恶意雇凶伤人蓄意破坏招工选拔工作严重扰乱社会治安影响极其恶劣！现决定将其带回公社召开全公社批斗大会公开检讨！会后送往红旗水库劳动改造一个月！以儆效尤！”
批斗大会！
劳动改造！
这几个字像晴天霹-雳把王桂香彻底劈傻了。
她知道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不！我不要去！我不要去劳改！”她像是疯了一样从地上一跃而起就要往屋里跑。
两个治保干事眼疾手快一人一边直接把她的胳膊给架住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王桂香拼命地挣扎又踢又咬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林卫军！林卫军你这个死人！你快来救我啊！”
一直缩在屋里不敢出来的林卫军听到自己老婆的惨叫才哆哆嗦嗦地走了出来。他看着眼前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敢上前。
王桂香彻底绝望了。
她被两个干事像拖死狗一样拖出了院子在全村人鄙夷的目光中被粗暴地塞进了吉普车里。
“林晚！你这个小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吉普车里传来了她最后那怨毒的、歇斯底里的诅咒。
吉普车再次发出一声轰鸣带着这个搅得下溪村不得安宁的毒妇消失在了村道的尽头。
院门口村民们看着那远去的吉普车都觉得心里出了一口恶气。
“活该！真是大快人心！”
“这种人就该让她去好好改造改造！”
大家议论着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不远处那座安静的、破败的林家大院。
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
以前他们只觉得林晚有本事懂得多。
现在他们才明白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姑娘不仅有本事更有手段！
她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不动声色之间就让一个泼妇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这个家这个人以后绝对不能惹！
就在所有人都还沉浸在王桂香被抓走的巨大震动中时村里的会计拿着一张刚抄好的红纸气喘吁吁地从村委会跑了出来。
他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大喊：“出榜了！出榜了！县罐头厂的招工考试出榜了！”
一句话再次点燃了整个村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远去的吉普车转移到了那张小小的红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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