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国那一声豪迈的“干”像是按下了某种开关一家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伸出了筷子。
林小军人小手快第一个夹起一片晶莹剔-透的泡萝卜看都没看清就塞进了嘴里。
“咔嚓！”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声响在安静的堂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小军的动作瞬间就停住了。
他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猛地瞪得溜圆小嘴巴里包着那片萝卜却忘了咀嚼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
“小军咋了？不好吃？”赵秀兰看儿子这反应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
林小军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那盘菜。过了足足有三秒钟他的眼眶里竟然“刷”地一下涌上了两泡泪水。
“哇——”
他猛地张开嘴把那片已经被他咬了一半的萝卜吐了出来放声大哭。
这一下可把全家人都给吓坏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是咋了？是不是太辣了？”赵秀-兰赶紧放下筷子去抱儿子。
“不好吃吗？不好吃咱不吃了。”林卫国也急了以为是这新奇的咸菜味道太怪孩子吃不惯。
“不……不是……”林小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指着碗里那片萝卜抽抽噎噎地说道“是……是太好吃了！我……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呜呜呜……”
太好吃了？
因为太好吃而哭了？
林卫国和赵秀-兰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晚却是忍不住笑了。她知道小孩子的情感最直接也最纯粹。当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味冲击着他那贫乏的味觉记忆时这种巨大的幸福感甚至会让他用哭泣来表达。
“傻小子好吃就多吃点哭什么。”林晚笑着又夹了一片白菜帮递到他嘴边。
林小军看着那黄澄澄、亮晶晶的泡白菜抽噎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张开嘴咬了一小口。
“嘎吱——”
又是那种让人牙根都跟着舒爽的脆响。
这一次他没有再哭。他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小嘴巴飞快地咀嚼着脸上的表情是满足是陶醉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幸福。
“姐！这个也好吃！酸酸的脆脆的比萝卜还好吃！”他含糊不清地喊着三两口就把那片白菜吃得干干净净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林晚那意思不言而喻。
有了林小军这个“试吃员”的强烈推荐林卫国和赵秀-兰也终于放下了心将信将疑地夹起了自己面前的那片萝卜。
林卫国是个粗人吃东西向来是囫囵吞枣。他一口就把那片萝卜塞进了嘴里。
“咔嚓！”
清脆的咀嚼声响起。
下一秒林卫国那张饱经风霜的黑脸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的眼睛瞪得比刚才的林小军还要大。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滋味像一道闪电从他的舌尖一路劈到了他的天灵盖！
酸！但是那种果子一样清爽的酸一点都不涩！
脆！脆得像是在嚼冰块每一次咀嚼都能听到那悦耳的“嘎吱”声！
香！蒜香、辣香、花椒的麻香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发酵的醇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层层叠叠地在口腔里爆炸开来！
最要命的是那股子开胃的劲儿！
一口下去他感觉自己那因为常年吃粗粮而变得迟钝麻木的味蕾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瞬间唤醒了。唾液疯狂地分泌胃里也开始“咕咕”作响发出最原始的、对食物的渴望。
“这……这……”他“咕咚”一声把嘴里的萝卜咽了下去喉结上下滚动着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娘的……”
他想说“他娘的好吃”可话到嘴边却因为太过震惊变成了国骂。
赵秀-兰的反应则更加直接。
她细细地品味着那片萝卜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再到狂喜。
“哎哟我的老天爷！”她一拍大腿声音都变了调“这……这真是咸菜？这咋能这么好吃？！酸酸甜甜的又脆又香比那镇上供销社卖的酱菜好吃一百倍！”
她活了半辈子腌了一辈子的咸菜。她家的咸菜就是用盐拼命地揉搓白菜然后压上大石头腌出来的又咸又苦纯粹是为了下饭。
可眼前这个东西虽然也叫咸菜但跟她认知里的咸菜完全是两个物种！
这哪里是咸菜？这分明是一道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开胃爽口的绝世美味！
“好吃！好吃就多吃点！”林卫国回过神来也顾不上说话了筷子使得像飞一样一筷子接一筷子嘴里“嘎吱嘎吱”的声音就没停过。
赵秀-兰也不甘示弱生怕被自家男人抢光了。
一时间饭桌上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清脆悦耳的咀嚼声。
一小盘凉拌泡萝卜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被一家人风卷残云般地消灭得干干净净连碗底那点带着香油味的汤汁都被林卫国端起来一饮而尽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没了？”林小军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扁了扁嘴一脸的委屈。
“没了明天再吃！缸里多着呢！”赵秀-兰摸了摸儿子的头脸上是满足的笑容。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大女儿眼神里已经不是简单的信服和骄傲了那是一种近乎于崇拜的光芒。
她的女儿简直就是个神仙！不光能用猪草救人能用炉灰洗碗还能把最普通的萝卜白菜变成比肉还好吃的人间美味！
“晚晚你这脑子到底是咋长的啊？”她由衷地感叹道。
林晚只是笑了笑把一碗红薯粥推到母亲面前：“娘快吃吧粥都快凉了。”
有了这“神仙咸菜”的加持这一顿原本平平无奇的晚餐吃得是活色生香。连那寡淡的红薯粥配上这嘎嘣脆的泡菜都变得美味无比。一家人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吃完饭赵秀-兰宝贝得不行亲自去把那个大瓦缸的“水封”重新弄好还特意找了块干净的布把缸口盖了起来生怕落了灰。
林晚看着母亲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那个“赚钱”的念头变得越来越清晰。
这个泡菜不仅解决了自家冬天没菜吃的问题它的味道更是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普通人的想象。
在这个物资匮乏人们味蕾普遍麻木的年代这样一种新奇、开胃、成本又极低的食物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商机！巨大的商机！
她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等她去县里上班后是不是可以先少量地做一些托供销社代卖？或者直接卖给罐头厂的食堂？
就在林晚沉浸在自己的商业构想中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邻居三婶子张翠花那熟悉的大嗓门就从院门外传了进来。
“秀兰！秀兰你在家不？”
张翠花一边喊着一边推开了虚掩的院门。她手里提着个篮子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一进院子鼻子就不停地耸动着。
“哎哟你们家这是吃啥好东西呢？咋这么香啊？”她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就先到了。
赵秀-兰正在收拾碗筷看到张翠花来了心里下意识地就有点不乐意。她还记着前几天这张翠花也是村里传她家晚晚谣言的人之一。
“没吃啥就是普通的红薯粥。”赵秀兰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咸不淡。
张翠花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她今天来是有求于人的。她径直走到堂屋门口那股子独特的、酸爽诱人的香气就更浓了。
她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在了堂屋角落里那个巨大的瓦缸上。
“秀兰妹子我……我就是来问问。”张翠花搓着手脸上堆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听说……听说晚晚那丫头又从书上学了个新本事做了什么‘神仙咸菜’？是不是……是不是就是这个缸里的？”
她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赵秀-兰心里撇了撇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林晚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三婶你来啦。”林晚平静地打了声招呼。
“哎！晚晚！”张翠花看到林晚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晚晚啊婶子就是好奇你们家这咸菜是啥味儿的啊？能……能不能让婶子开开眼界？”
她嘴上说着“开眼界”那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瓦缸就差流口水了。
赵秀-兰刚想开口拒绝林晚却冲她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对张翠花说：“三婶光开眼界怎么行。正好我刚才切了一盘还剩下一点您不嫌弃的话就尝尝吧。”
说着她转身进屋从碗柜里拿出了一只干净的小碟子上面还剩下最后两片切好的泡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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