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马车的坛子啊！”
那一声兴奋的大喊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瞬间让整个打谷场都沸腾了。
正在聚精会神听讲的妇女们再也坐不住了“呼啦”一下全都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朝着村口的方向望去。
“真的假的？换回来一马车？”
“我的天那得有多少个坛子啊！”
“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大家脸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震惊和狂喜。
昨天晚上她们还觉得林晚那个“以物易物”的想法有点像天方夜谭。可谁也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孙队长竟然真的把事情给办成了！
林晚的心也跟着“怦怦”跳了两下。她知道孙国强这一趟关系到整个计划的成败。如果他失败了那刚刚才凝聚起来的民心很可能就会瞬间崩塌。
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注视中一辆套着老黄牛的板车缓缓地出现在了村口的土路上。
板车上码放得整整齐齐、堆积如山的正是一个个崭新的、大小统一的、带着漂亮水槽的陶土坛子！
阳光下那些坛子泛着朴实的土褐色光泽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让人心安。
孙国强坐在车辕上手里甩着鞭子一张黝黑的脸膛因为兴奋和得意涨得通红。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陶瓷厂的工人帮着他一起护送这批“宝贝”。
“哇——！”
当看清那满满一车坛子的瞬间打谷场上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天啊！真的是一马车的坛子！”
“太好了！咱们有坛子了！”
“孙队长太有本事了！晚晚同志也太有本事了！”
妇女们激动得又蹦又跳不少人甚至喜极而泣用袖子擦着眼泪。
这一刻那满满一车坛子在她们眼中不再是普通的陶土制品。那是一个个沉甸甸的希望是一张张崭新的花布是一双双漂亮的“回力”鞋是白面馒头是猪肉炖粉条！
是她们对美好生活最朴素也最热烈的向往！
林晚看着眼前这激动人心的一幕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她知道有了这一车坛子她们的“泡菜大业”算是彻底立住了脚跟军心也彻底安定了。
牛车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地驶到了打谷场中央。
孙国强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台下那一张张激动的脸然后目光落在了林晚的身上冲着她用力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林晚也冲他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队长！你可太厉害了！你是怎么说服那陶瓷厂的？”妇女主任刘芬激动地迎了上去。
孙国强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他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起自己今天的“县城历险记”。
“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今天一到那陶瓷厂人家门卫根本不让我进！说啥‘闲人免入’！我跟他说我是代表我们下溪村来跟你们厂长谈大生意的他还不信！”
“后来咋办的？”村民们听得津津有味追问道。
“后来？”孙国强一拍大腿“我灵机一动想起了晚晚丫头给我的那个‘秘密武器’！”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着的包裹。
他一层层地打开油纸里面露出来的正是昨天他从林家带走的那一小碗“神仙咸菜”。
经过一天的颠簸那泡菜的香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孙国强一打开那股子霸道的、酸爽的香气就再次飘散开来让周围的村民们又狠狠地咽了一轮口水。
“我就拿着这个跟那门卫说‘同志你闻闻这个味儿！我这里面装的可是能让你们厂长都流哈喇子的宝贝！你要是不让我进耽误了你们厂发财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那门卫闻了闻眼睛当时就直了！他半信半疑地就真跑去给他们厂长送信了！”
“结果没过一会儿他们那个胖乎乎的杨厂长就亲自跑出来了！他一出来就问我‘同志听说你有好东西？’”
孙国强学着那杨厂长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引得台下村民一阵哄笑。
“我二话不说就把这碗泡菜递了过去。那杨厂长一开始还端着架子就夹了一小片斯斯文文地放进嘴里。结果下一秒他那眼珠子瞪得比牛眼还大！他三下五除二就把我这一小碗泡菜给吃了个精光连汤汁都没剩下！”
“吃完之后他拉着我的手那叫一个亲热啊！直接就把我请进了他办公室又是倒茶又是递烟的！他问我‘老哥你这神仙咸菜是哪儿来的？’”
“我就跟他说这是我们下溪村用我们自己的独家秘方做出来的！我跟他说我们村有的是菜就是缺坛子。我们想用我们村的粮食跟他们换坛子！”
“那杨厂长一听当场就拍了板！他说‘换！必须换！’他说他们厂里正愁着冬天食堂没菜吃呢！他说别说换了只要我们能长期给他们食堂供应这种泡菜他厂里积压的那些坛子白送我们都行！”
“白送？！”村民们听到这里再次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呼。
“那可不！”孙国强得意地一甩手“我跟他说我们下溪村人讲究！不能白拿你们的东西！最后我们商量好了！就按一个坛子换二十斤红薯干的价！这一车总共两百个坛子！等咱们第一批泡菜做出来就先给他们厂送五百斤过去就算结了账！”
一个坛子二十斤红薯干！
这个价格简直就跟白捡的一样！
村民们在心里飞快地算着账。二十斤红薯干自家地里刨出来的顶多也就值个几毛钱。可一个崭新的大坛子去供销社买那不得一两块钱？
这笔买卖他们下溪村简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队长英明！”
“晚晚同志有远见！”
台下再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村民们看着孙国强看着林晚眼神里充满了最纯粹的、最炙热的崇拜。
他们觉得跟着这样的队长跟着这样有本事的“技术顾问”他们下溪村的好日子是真的不远了！
坛子的问题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堪称完美的方式解决了。
接下来就是分发坛子。
孙国强当场宣布所有报了名、并且愿意严格遵守三条规矩的家庭都可以免费领取两个坛子。
这个消息再次引爆了全场。
那些之前还有些犹豫、没有报名的妇女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哎哟喂！我咋就没报名呢！白得两个大坛子啊！”
“现在还能报名不？刘主任！孙队长！我们家也想参加！”
看着那些后悔不迭的脸刘芬和孙国强对视一笑。他们知道林晚这一手“饥饿营销”玩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他们没有立刻同意而是宣布第一批名额已满想要参加的只能等第二批了。
这一下更是让那两个坛子的价值在村民心里又翻了一番。
领到坛子的家庭一个个都喜笑颜开宝贝得不行。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那崭新的坛子抱回家感觉就像抱回来两座金山。
当天晚上整个下溪村的夜晚都变得与众不同。
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亮着灯。妇女们不再是聚在一起说闲话而是在自家的院子里一遍又一遍地用草木灰水和开水清洗着那两个崭新的坛子。
她们的动作是那么的小心翼翼那么的虔诚。
仿佛那不是在洗一个普通的坛子而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林晚站在自家的院子里看着村子里那星星点点的灯火听着那隐约传来的、妇女们的说笑声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她知道一颗希望的种子已经在下溪村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生根发芽了。
就在这时林小雪从屋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姐刚才邮递员叔叔又来了说这是你的加急信。是从县城寄来的。”
加急信？
林晚心里一动。她明天才去报到怎么会有县城来的加急信？
她接过信封看到上面的寄信人地址写着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单位：红星县革命委员会宣传科。
她心里带着一丝疑惑拆开了信封。
信纸上是几行龙飞凤舞的、用钢笔写的字。
当她看清信上的内容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信上写着：
“林晚同志：经群众举报并初步调查核实你涉嫌在‘下溪村卫生运动’中夸大宣传搞个人崇拜并利用封建迷信思想蛊惑群众。现要求你于明日上午九点暂停前往罐头厂报到先到县革委会宣传科接受组织调查说明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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