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色朦胧。
通往上林村的土路在月光下像一条灰白色的带子蜿蜒在沉睡的田野之间。
马车“吱呀吱呀”地走着车轮碾过石子发出单调而又规律的声响。
车上装满了沉甸甸的泡菜坛子也装满了下溪村两百多口人的殷切期盼。
林晚坐在车辕上裹紧了身上那件半旧的外套。
初冬的夜风带着山野的寒意吹在脸上像小刀子一样刮得人生疼。
但她的心里却是火热的。
孙国强队长赶着马车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山歌那调子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车上那些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坛子就像在看自家最宝贝的娃一样眼神里满是喜爱。
“晚晚你说……咱们这趟真能成吗？”
夜深人静孙国强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
白天的豪情壮志在漫漫长夜的冷却下渐渐沉淀变成了对未知的一丝丝的忐忑。
“能成。”
林晚的回答简单而又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为啥你就这么有把握？”孙国强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相信两样东西。”林晚看着天边那轮残月缓缓说道。
“哪两样？”
“第一我相信我们的产品。”林晚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我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拒绝美食的诱惑。尤其是在他们最需要美食的时候。”
“第二”她转过头看着孙国强眼神在月光下亮得惊人“我相信人性的基本需求。”
“啥叫……人性的基本需求？”孙国强听得云里雾里。
“就是饿了要吃饭冷了要穿衣累了就想吃点好的犒劳犒劳自己。”林晚解释道“煤矿的工人们干的是全世界最苦最累的活。他们用自己的血汗支撑起了这个国家的工业。可是他们得到的却太少了。他们值得也需要吃上一点能让他们感到幸福和满足的东西。”
“而我们的泡菜就是这样东西。”
“我们去不是简单的卖东西。我们是去满足他们最基本也最迫切的需求。所以我们没有理由不成功。”
林晚的这番话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商业分析了。
它带着一种对底层劳动人民的深深的理解和共情。
孙国强听着沉默了。
他是个粗人说不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但他听懂了。
他觉得晚晚这丫头心里装着的不光是钱不光是他们下溪村。
她心里还装着更大的东西。
他看着林晚眼神里那份敬佩又加深了几分。
马车在寂静的夜里继续前行。
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远处终于出现了一片比下溪村更密集的灯火。
上林村到了。
还没等他们进村就看到村口那棵大榕树下已经站着好几个人影手里还提着马灯。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
正是上林村的大队长李大山。
而在他身后还停着两台巨大的、在夜色中像钢铁巨兽一样的庞然大物。
——东方红拖拉机！
“爹！孙队长他们来了！”
李建斌眼尖第一个看到了马车兴奋地喊道。
李大山点了点头迎了上来。
“孙老哥辛苦了！”他伸出那双蒲扇般的大手跟孙国强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哎哟！李老弟！让你久等了！”孙国强也连忙跳下车激动地说道。
这是两个村子的“最高领导人”第一次在深夜的村口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胜利会师。
这场景充满了历史性的意义。
李大山的目光扫过那满满一马车的坛子又落在了从车上跳下来的林晚身上。
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欣赏有审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忌惮。
“丫头建斌都跟我说了。”他看着林晚沉声说道“你这丫头真是好大的手笔好大的魄力啊！竟然想把生意做到煤矿上去。”
“李队长谬赞了。我也是被逼无奈另辟蹊ρό。”林晚谦虚地说道。
“哼另辟蹊径？”李大山冷笑一声“我看你这丫头是早就把所有的路都给算计好了吧？”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责备反而带着几分英雄惜英雄的欣赏。
他知道眼前这个丫头绝非池中之物。
跟她合作对他们上林村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
“爹您就别说这些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装车吧。”李建斌在一旁催促道。
“好！装车！”
李大山也是个干脆的人他大手一挥上林村那边早就准备好了的十几个壮劳力立刻就围了上来。
两个村子的人合到一处开始热火朝天地往下溪村的马车上搬运那些泡菜坛子。
上林村的村民看着下溪村那些用统一规格的坛子装着的“神仙咸菜”一个个都好奇得不行。
“哎我说这就是那个传说中比肉还还吃的咸菜？”
“看着是挺齐整的。就是不知道味道咋样。”
“我可听说了下溪村那些婆娘为了做这个天天用开水烫手呢！讲究得很！”
孙国强听着这些议论心里是美滋滋的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他走到一个坛子前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霸道的、酸爽的香气瞬间就在夜空中弥漫开来。
“都别光看着了！来！上林村的兄弟们！我们孙队长今天请客！让大家伙儿都尝尝鲜！”
他豪气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大包切好的泡菜分给上林村的村民们。
上林村的人一开始还有些将信将疑。
可当那第一片嘎嘣脆的泡菜在他们嘴里炸开的时候。
整个场面瞬间就失控了。
“我的娘哎！这……这是啥味道啊！”
“好吃！太他娘的好吃了！”
“酸！脆！香！太过瘾了！”
惊叹声赞美声此起彼伏。
那场面跟当初在下溪村几乎是一模一样。
上林村的村民们彻底被这前所未有的美味给征服了。
他们看着那些泡菜坛子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那眼神里充满了炙热和渴望。
李大山看着自己手下那帮没出息的样子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他知道这笔买卖稳了！
有了这堪称“神器”的产品再加上他们上林村在煤矿的关系网。
这简直就是强强联合天下无敌啊！
他看着正在跟李建斌低声讨论着什么的女-儿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要是……要是能把这丫头拐到他们上林村当儿媳妇……
那他们上林村岂不是要原地起飞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给压了下去。
他知道这丫头心比天高。她的舞台绝不仅仅是这小小的两个村子。
……
两个村子的壮劳力一起动手效率极高。
不到半个小时满满一马车的泡菜坛子就被小心翼翼地转移到了那两台东方红拖拉机的拖斗上。
坛子和坛子之间还细心地用稻草隔开防止路上颠簸碰碎了。
“突突突突——”
随着拖拉机手摇动了发动机两台钢铁巨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了好几里地。
“出发！”
随着李大山一声令下。
一支由两个村子的精英组成的“泡菜远征军”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朝着几十里外的深山进发了。
林晚和李建斌坐在第一台拖拉机的驾驶室里。
驾驶室很狭小两人的胳膊几乎都挨在了一起。
林晚能闻到从李建斌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好闻的肥皂清香。
她的脸在夜色中微微有些发烫。
拖拉机的轰鸣声很大说话基本靠吼。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那条被车灯照亮的、崎岖不平的山路。
但一种奇妙的、温馨的氛围却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
林晚知道从今天起她和李建斌和上林村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邻居关系了。
他们成了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的盟友。
而她也知道这一趟煤矿之行将是她事业的一个全新的起点。
她不仅要卖出泡菜赚到第一桶金。
她更要利用这次机会去考察去学习去发现新的商机。
她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黑黢黢的、连绵不绝的群山。
她的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期待。
那片深山里隐藏的不仅仅是乌金。
更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等待她去开发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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