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检验科的“赌局”，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孙立新那边，依旧在跟他的那些“变异菌株”死磕。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几十个培养皿里，挑选那些长得最快，看起来最“强壮”的菌落，然后将它们转移到新的培养基上，进行纯化培养。
这个过程，枯燥而又充满了挫败感。
因为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让他无比沮丧的事实。
那些被他用化学药品“催”出来的突变体，性状极其不稳定。
有的菌株，第一代表现得还不错，长势喜人。可一旦传到第二代，就立刻“萎”了，长得比野生型的还要慢，甚至干脆就不长了。这叫“菌种退化”。
还有的菌株，虽然长得很快，但却不产孢子，或者产生的孢子是白色的，根本就不是黑曲霉。这叫“恶性变异”。
他每天都在希望和失望之间，坐着过山车。今天可能筛选出了一株看起来不错的，让他欣喜若狂。明天，这株菌可能就直接死给他看了，让他坠入冰窟。
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去。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身上的白大褂，也沾满了各种颜色的培养基污渍。再也没有了当初那种精英知识分子的傲慢和体面，活像一个在实验室里被关了好几年的“科学怪人”。
而林晚这边，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她的“压力筛选法”，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她每天的工作，更像是一个耐心的“园丁”，在精心培育着她的“冠军种子”。
在经历了第一轮的“高酸”筛选之后，她得到了七株形态优良，耐酸性极强的“优等生”。
然后，她又配置了酸度更高，营养成分更“贫瘠”的第二代“地狱考卷”。
“我们不仅要考验它们的耐酸能力，还要考验它们‘吃苦耐劳’的能力。”林晚一边操作，一边给她的徒弟们讲解，“一个好的生产菌种，不能太‘娇气’。它必须要在最艰苦，成本最低的培养条件下，也能为我们创造出最大的价值。”
“所以，我们要在培养基里，逐渐减少那些昂贵的营养成分，用最便宜的玉米粉，甚至红薯渣来代替。这叫‘贫化培养’。”
“只有那些用最差的伙食，还能干出最好的活的‘劳模’，才是我们最终想要的那一个。”
林晚的每一个步骤，都蕴含着深刻的科学道理。但她总能用最通俗易懂的比喻，讲给她的徒弟们听。
刘春燕和陈小芳，现在已经完全成了林晚的“铁杆粉丝”。她们每天都像两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林晚传授的知识。
她们的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飞速的提升。
一开始，她们只是跟在林晚身后，打打下手，洗洗瓶子，配配培养基。
慢慢地，林晚开始放手，让她们尝试着自己去操作。
从最简单的划线接种，到观察菌落形态，再到用显微镜进行菌种鉴定。
刘春燕性格沉稳，做事一丝不苟。她划出的接种线，又平又直，长出来的菌落，分布均匀，非常漂亮。她做实验笔记，也记得工工整整，每一个数据，每一个观察现象，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陈小芳虽然一开始有些毛躁，但在林晚的耐心指导和刘春燕的带动下，也变得越来越细心。她脑子活，爱提问，经常能从一些别人注意不到的角度，发现问题。
“师傅，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天，陈小芳指着一个培养皿，对林晚说道，“您看，这株菌，它周围好像有一圈‘无人区’，别的杂菌都长不过来。”
林晚闻言，凑过去一看，眼睛顿时一亮。
只见陈小芳指的那个培养皿上，除了她们接种的黑曲霉之外，还不小心污染了一株小小的，看起来像是青霉的杂菌。
而奇怪的是，在那株青霉菌落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直径约有一厘米的，没有任何其他细菌生长的，透明的“抑菌圈”。
“小芳！你……你立大功了！”林晚激动地，一把抓住了陈小芳的肩膀。
“啊？”陈小芳被师傅这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吓了一跳，“师……师傅，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是不是我操作不当，污染了培养基？”
她以为自己要挨批评了，吓得脸都白了。
“你没有做错！你做得太对了！”林晚的眼睛里，闪烁着比发现高产菌株还要兴奋的光芒，“你发现的，可能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那个传说中的……能杀死细菌的‘神药’！”
“青霉素！”
虽然，林晚知道，这只是一株野生的，未经提纯的，产素能力可能极低的普通青霉。
它离真正的“青霉素”，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但是，这个“抑菌圈”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划破黑夜的闪电！
它用一种最直观，最震撼的方式，向所有人证明了，林晚之前说的那个“神话”——从土壤的霉菌里，分离和提纯出青霉素——是完全可能的！
张援朝教授在听说了这件事后，也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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