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上的永恒

阿衡老了的时候，殷都已经变了很多。新的商王不再用甲骨占卜，改用龟甲和兽骨混合的“卜骨”，新的工匠不再刻玄鸟，改刻“龙纹”，新的年轻人不再知道鬼方，也不再知道波斯。只有阿衡，还住在东郭的老房子里，每天擦拭木匣里的碎甲骨和大流士送的匕首。

有一天，一个叫姬昌的周人来拜访阿衡。姬昌穿着粗布衣服，手里拿着一块刻着“周”字的甲骨，他说他想知道周人的未来。阿衡拿出龟甲，用火烧灼，龟甲裂开的瞬间，他看见远方的西岐，那里有大片的麦田，有穿着粗布衣服的人在田里劳作，有孩子在麦田里奔跑，他们的笑声像洹水的流水声。

“周人的未来，在麦田里，在百姓的笑容里。”阿衡说。姬昌点头，又问：“那商国的未来呢？”阿衡指着窗外的洹水：“水会流，人会走，国家也会变，但有些东西不会变——玄鸟的翅膀，鬼方的草，波斯的狮子，都是不会变的，它们会刻在甲骨上，刻在人们的心里，永远不会消失。”

姬昌走后，阿衡坐在院子里，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他拿出刻刀，在一块新的甲骨上刻字，刻的不是“王师大胜”，也不是“风调雨顺”，而是一个玄鸟，一只狮子，一个圆圈，一棵草。他把甲骨埋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埋甲骨的时候，他仿佛看见那个鬼方女子在麦田里微笑，看见大流士骑着骆驼在沙漠里行走，看见姬昌的子民在西岐的麦田里劳作——他们都在甲骨上，都在永恒里。

夕阳西下，洹水泛着金光，阿衡靠在老槐树下，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的手里还握着大流士送的匕首，匕首上的狮子在夕阳下闪着光，像极了商彝上的火痕，像极了甲骨上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