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商铺亮起温暖的灯光，人流和车流交织成都市夜晚的旋律。可可小心地牵着阿哲的手，避开喧闹的人群，向着那家他最喜欢的披萨店走去。阿哲的情绪已经平稳了很多，虽然依旧沉默，但偶尔会抬起眼，好奇地看向橱窗里明亮的灯光或者路上形态各异的汽车，眼神里恢复了那种特有的、专注而纯粹的好奇。

“很快就到了，”可可侧过头，用轻快的声音对他说，“今天可以点双份芝士，好不好？”

阿哲没有回答，但手指微微收紧，回握了一下可可的手。这是他表示同意和期待的小动作，可可感受得到，嘴角不禁上扬。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于城市背景噪音的、规律而清晰的“哐当”声由远及近，从城西高架桥的方向传来。这声音不像高铁那样拥有撕裂空气的呼啸感，反而更沉稳，带着一种机械的节奏感。

可可和阿哲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都转头望向山坡和高架桥的方向。

只见一列造型流线、拥有两个车头的现代化有轨电车，正亮着明晃晃的前照灯，稳健而迅速地驶过高架桥。它的速度不如高铁那般风驰电掣，但在夜色和灯光的映衬下，银白色的车身仿佛一条发光的游龙，有着别样的气势。

这正是那列返厂维修、需要经由这段共用高架轨道返回车辆段的特殊列车。

阿哲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这不在他熟记的高铁班次表上，是完全意外的惊喜。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发出无声的惊叹，完全被这列突然出现的、形似高铁却又有所不同列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他甚至忘记了要去吃披萨，只是痴痴地望着，手指无意识地模仿着车轮滚动的节奏，轻轻在可可的手心里敲点。

可可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那双映照着列车灯光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喜悦和 fascination（着迷），她不禁也笑了。能让他开心，无论计划如何被打乱，都是值得的。

她陪着他静静地站在路边，直到那列特殊的双头有轨电车完全驶过桥梁，消失在远处楼群的拐角，奔向它的目的地——中车（滨海）机车车辆股份有限公司的车辆段。

列车远去，声音渐消。阿哲还意犹未尽地望着那个方向，过了好几秒，才慢慢回过神来。

“电车……”他小声地、清晰地说了一个词，这是他对刚才所见事物的定义。

“嗯，是电车，很特别的双头电车呢。”可可肯定了他的发现，然后轻轻拉了他的手，“它回家啦，我们也该去吃饭了哦？芝士要凉了。”

这一次，阿哲顺从地跟着她迈开了脚步，甚至步伐比刚才更轻快了一些。意外的铁路邂逅，对他而言是这一天最美好的插曲。

而此刻，驾驶着那列有轨电车的青年司机李航，正全神贯注于他的工作。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轨道和信号，右手手指伴随着清晰的口令，熟练地指认着每一个需要确认的项目：“信号绿灯——好！”“道岔开通——好！”“速度六十——好！”

这是保障安全的标准程序“手指口呼”，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专注。列车平稳地运行，他脑子里想的只是安全准点地将车辆送回段里，交接，然后下班。他完全不会想到，今晚这次普通的回段任务，会成为山坡下街道上一个自闭症青年短暂快乐的源泉。

更不会想到，未来某一天，他会有一位特殊的同事——一位猫娘，加入他所在的交通系统。而那位未来可能与他共事的猫娘，此刻正牵着她的手，走过灯火阑珊的街角，走向飘着芝士香气的披萨店，她的尾巴在身后愉快地轻轻摇摆，守护着她独一无二的男孩。

命运的轨道，似乎总在不经意间，悄然交汇又分开，预示着未来更多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