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果可以倒流,可可多么希望自己能永远停留在带着阿哲看完电车、吃完披萨的那个温馨夜晚。然而,命运的残酷远超一只猫娘的想象。
那次意外的“投毒”事件,虽然以解开误会告终,却像一根毒刺,再次扎入了阿哲父亲那扭曲的内心。他觉得自己“管教”儿子的行为屡次被喵警打断,尤其是那个猫娘警察(可可),更是让他觉得颜面尽失,权威受到了挑战。
事情发生在一个普通的白天。阿哲的父亲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掺了毒的猫粮,或许是出于惯性般的恶意,或许是想再次证明自己对儿子的“控制权”,他再次强行带着阿哲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然而,天网恢恢。这一次,巡逻并撞破他们“行动”的,是可可的另一位猫娘搭档。她并不完全了解阿哲家复杂的情况,只看到那个曾被可可带回警局的、看似无害的自闭症青年,又一次在父亲的陪同下“投毒”。
没有丝毫犹豫,搭档严厉地制止了他们,并将两人再次带回了喵警警队。
警队里,经过一番混乱的沟通和核实(阿哲无法有效表达,其父满口谎言),真相再次被拼凑出来。可可当时外出执行其他任务,并不在场。等到她接到消息赶回时,误会已经解除,阿哲的父亲正骂骂咧咧地拉着惊魂未定、瑟瑟发抖的阿哲离开。
可可的心揪紧了,她想追上去安慰阿哲,却被其他案件绊住。她只能想着,晚上再去看看他,好好安抚他。她万万没想到,这竟是永别的开端。
当晚,阿哲的父亲在家里喝得烂醉。白天的“屈辱”(在他看来)和酒精点燃了他所有的暴戾。他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阿哲身上,骂他是“废物”、“灾星”,甚至再次将矛头指向了那个窗台上的瓷罐。
“都是这个晦气的东西!还有那只该死的猫!要不是它,怎么会引来那些多管闲事的猫娘!”他咆哮着,摇摇晃晃地冲向窗台,一把抓向那个青花小罐。
阿哲像是被触及了逆鳞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父亲的手臂,用身体护住罐子,喉咙里发出绝望的、不成调的嘶吼。
“松开!你个疯子!我今天非砸了它不可!”男人粗暴地推搡着他。
拉扯间,李阿姨试图劝阻,却被一把推开。阿哲死死护着罐子,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绝望和疯狂。他忽然抬起头,对着李阿姨,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字:“电话……可可……罐子……给她!”
他意识到,这个家,再也护不住咪咪的“家”了。他唯一能信任的,只有可可。
这句话更是激怒了醉醺醺的男人。他狞笑着,一把抢过瓷罐高高举起,对着阿哲嘶吼:“给她?休想!你不是要护着这破玩意儿吗?好!要么你死!要么我现在就把它砸了!你选!”
这原本只是一句酒醉后的狠话,是极端控制欲下的威胁,他想看到的是儿子屈服、恐惧、放弃。
然而,他根本不了解,那个瓷罐在阿哲心中意味着什么。那是妈妈留下的安慰,是咪咪最后的归宿,是串联起他生命中所有温暖和失去的象征,其重量,远超他本身的生命。
阿哲的动作停顿了。他看了看父亲手中摇摇欲坠的瓷罐,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空,那双总是带着些许迷茫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种极其清醒、甚至可以说是解脱的光芒。
他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敞开的窗户边。
李阿姨惊恐地尖叫:“阿哲!不要!”
醉醺醺的男人也愣住了,举着罐子的手僵在半空。
阿哲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他视若生命的瓷罐,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死寂的房间里:
“咪咪……等我……”
然后,在父亲和李阿姨惊恐万分的目光中,他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向后一仰,如同断线的风筝,从窗口坠了下去。
“不——!!!”
男人的酒瞬间醒了,瓷罐从他脱力的手中滑落,“咚”的一声掉在地毯上,滚了几圈,竟完好无损。
当可可接到李阿姨泣不成声的电话,以最快的速度疯狂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楼下,刺耳的警笛声、救护车声划破夜空,人群围拢,白布盖住了一个她熟悉到骨子里的轮廓。
房间里,阿哲的父亲瘫倒在地,面如死灰,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李阿姨崩溃地大哭。
而窗边,那个小小的、画着青花纹饰的瓷罐,安安静静地立在原地,完好无损,在冰冷的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为了守护它而付出的惨烈代价。
可可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双腿如同灌了铅。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瓷罐,将它紧紧、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那是阿哲留下的最后一点温度。
罐子冰冷刺骨。
她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碎裂。耳边只剩下他最后那句轻如羽毛的告别:
“咪咪……等我……”
原来,他从未真正忘记。原来,他的爱,深沉到可以跨越生死,用最决绝的方式,去守护一个承诺,去奔赴一场重逢。
而可可能做的,只是抱着那个盛放着她自己前世、也盛放着阿哲全部灵魂重量的瓷罐,跪倒在冰冷的月光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猫娘的悲鸣。
那个夜晚,成为了她永生无法愈合的伤口,也是她最终选择离开喵警队,走向铁轨,成为一名有轨电车司机的绝望开端——或许只有在那按固定轨道运行、永不停歇的钢铁洪流中,她才能找到一丝虚幻的秩序感,才能沿着他曾经热爱的方向,继续她未能完成的、孤独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