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地盘之争”
期末复习季的图书馆,比食堂开饭时的炸鸡腿窗口还热闹——刚过早上七点,门口就排起的长队能从台阶延伸到花坛,每个人手里都攥着保温杯和卷边的复习资料,眼神跟盯猎物似的,直勾勾盯着靠窗那排“黄金座位”。江叙白揣着皱巴巴的英语笔记,在队伍里踮着脚往前瞅,鞋尖都快蹭到前面同学的书包,嘴里还念念有词:“靠窗第三排那个座,阳光正好照不到平板屏幕,下午还能吹到点穿堂风,今天说什么都得拿下!”
他昨晚刷选择题刷到两点,手机定了五个从六点半开始、每隔五分钟响一次的闹钟,最后是被上铺同学扔过来的枕头砸醒的,脸都没洗、头发炸得跟蒲公英似的,抓起书包就往图书馆冲——毕竟期末复习太熬人,能偷摸看会儿窗外的梧桐树,偶尔瞅两眼落在窗台上的麻雀,也算给自己紧绷的脑子充充电。眼看图书馆管理员阿姨拎着钥匙走过来,江叙白把书包往胸前一抱,膝盖微微弯曲,做好了百米冲刺的准备,可刚迈出第一步,后领就被人拽住了,力道不大,却把他拽得一个趔趄。
“跑这么快,不怕摔成四脚朝天的表情包?”周砚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里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江叙白回头一看,周砚秋背着双肩包,肩带调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拎着两个用塑料袋装着的热包子,头发梳得服服帖帖,连校服领口的纽扣都扣得严丝合缝,活脱脱像刚从升旗仪式的领操台上下来,和他这头发炸毛、眼角挂着红血丝、校服外套歪在肩上的模样,形成了堪比“月考排名第一和倒数第十”的鲜明对比。
“别耽误我抢座!”江叙白急着扒开他的手,指尖蹭到周砚秋温热的手腕,“靠窗第三排那个座,晚一秒就被别人抢了!上次我就慢了三步,被一个带搪瓷保温杯的大爷占了,他老人家在那儿泡枸杞喝了一下午,我只能挤在过道边闻了一下午枸杞味!”
周砚秋挑了挑眉,慢悠悠咬了口包子,白色的雾气从嘴角冒出来,混着淡淡的肉香:“巧了,我也盯那个座——视野开阔,光线均匀不刺眼,适合看物理错题本,不然画图总看错刻度。”
江叙白瞬间瞪圆了眼,瞳孔都放大了一圈,活像被抢了鸡腿的小狗:“周砚秋你讲点道理!我上周就看中那个座了,每天路过都要往里面瞅两眼,跟视察自己地盘似的,昨天被大爷截胡,今天轮也该轮到我了!”
“座位又没写你江叙白的名字,”周砚秋嚼着包子,语速都没放慢半分,甚至还能腾出嘴说话,“图书馆规矩,谁先到谁先占,总不能因为你多看了两眼,就成你的专属座了吧?”
两人正拌嘴,图书馆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管理员阿姨喊了句“轻点跑,别撞着桌子”,排队的人瞬间跟开闸的水流似的往前涌。江叙白也顾不上跟周砚秋掰扯,拔腿就往三楼冲,书包带滑到胳膊肘也不管,耳边全是杂乱的脚步声、书页摩擦的沙沙声,还有前面同学“让让让,别挡道”的喊声。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眼瞅着靠窗第三排的座位还空着——蓝色的桌布铺得平平整整,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连灰尘在光里飘的轨迹都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一喜,刚要扑过去把书包往椅子上扔,就见一个白色身影从旁边的楼梯口窜出来,动作比他还快,先一步把书包稳稳放在了椅子上。
“不好意思啊,我先到了。”周砚秋拍了拍书包上沾的小绒毛,语气淡定得像刚买完菜回家,嘴角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得意,连眼镜片都透着股“胜券在握”的光。
江叙白猛地刹住脚,鞋底在地板上蹭出轻微的“吱呀”声,差点撞在旁边的桌子腿上,他扶着桌沿站稳,指着座位气鼓鼓地说:“你耍诈!刚才在楼下排队的时候,你明明在我后面三个位置!怎么跑这么快?”
“我走的侧楼梯,比主楼梯近两米,”周砚秋从塑料袋里掏出另一个包子,递到他面前,包子还热乎着,隔着塑料袋都能感觉到温度,“猪肉白菜馅的,学校门口张记的,你上次说好吃的那家,先垫垫肚子,复习到中午再去吃饭。”
江叙白没接,垮着肩膀蹲在座位旁边,双手抱着膝盖,脑袋耷拉着,跟被抢了食的小兽似的:“我昨天熬到两点,眼睛都快熬成熊猫眼了,定了五个闹钟爬起来,就为了这个座,你倒好,轻轻松松就抢了……”他说着还偷偷抬眼瞅了瞅座位,阳光落在桌面上,暖融融的,确实是个复习的好地方——既不会像窗边第一排那样被太阳晒得晃眼,也不会像里面的座位那样闷得慌,连吹进来的风都是温的。
周砚秋看着他这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炸毛的头发——手感软软的,像揉一团棉花:“行了,别蹲这儿当蘑菇了,坐吧,一起用。”
“真的?”江叙白立马抬起头,眼睛都亮了,刚才的委屈劲儿瞬间散了大半,跟开关似的。
“嗯,”周砚秋把自己的书包往桌子内侧挪了挪,腾出半边位置,“你坐里面,我坐外面,你要去接水、上厕所,进出方便点,省得每次都得喊我让位置。”
江叙白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把包子接过来咬了一大口——温热的肉馅在嘴里散开,咸香中带着点白菜的清甜,是他爱吃的味道,含糊不清地说:“算你够意思,不跟你计较抢座的事了,下次夜宵我让你先挑,你想吃卤鸡腿还是茶叶蛋都行。”
两人坐定后,开始掏复习资料。江叙白把英语笔记、数学卷子、草稿本一股脑堆在桌上,笔记本摊开在中间,手里攥着支黑色水笔,笔帽都没拔,就准备开始记单词。可刚写了“accommodate”和“communicate”两个词,就发现周砚秋正盯着他的笔记本皱眉,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你这笔记写的什么?抽象派涂鸦吗?”周砚秋指着笔记本上的小画,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这个歪歪扭扭的是鸡腿吧?那个咧嘴笑的是笑脸?还有这个单词,‘accommodate’中间少了个‘m’,‘communicate’末尾多了个‘e’,你这一页笔记,单词拼写错了三个,涂鸦画了四个,到底是来记笔记还是来画画的?”
江叙白赶紧把笔记本合上,像藏什么秘密似的,耳朵有点发烫:“我这是联想记忆法!记单词太无聊了,画点东西帮助记忆,你懂什么!”其实他是记单词记到走神,盯着“accommodate”的字母看久了,觉得像一串小鸡腿,就随手画了个鸡腿,画着画着就跑偏了,等反应过来,笔记上已经多了好几个小涂鸦。
周砚秋没拆穿他的小把戏,只是把自己的物理错题本推到他面前,错题本的封面是深蓝色的,边角用透明胶带贴了一层,防止磨破,里面的纸页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涂鸦:“你看看我这个,每道题都标了易错点、解题思路,还有不同解法的对比,比如这道斜面受力分析题,我写了正交分解法和合成法两种解法,还标了哪种方法更省时间。”
江叙白凑过去一看,错题本上的字写得工工整整,跟打印出来的似的,每道题都用红笔标了易错点——比如“摩擦力方向易搞反”“公式代入时单位要统一”,连公式推导的每一步都写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在旁边画了小小的受力分析图,图上的箭头标得明明白白。“你这也太认真了吧,”江叙白咂舌,手指轻轻碰了碰纸页,“记这么细,一道题不得花十分钟?我记笔记快,一道题两分钟就能写完要点。”
“细点好,不容易忘,下次复习的时候,不用再重新琢磨思路,”周砚秋把错题本往他那边推了推,“你记笔记快是优点,老师讲课时你能跟上节奏,把重点、考点都记下来,不会漏内容,但就是太潦草,很多重点没标出来,下次看的时候,自己都忘了当时记的是什么;我呢,思路细,能把题目的易错点、不同解法理清楚,但记笔记慢,有时候老师讲完一道题,我才刚写完解题步骤,后面的内容就漏了。”
江叙白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画满涂鸦的笔记,又看了看周砚秋整齐清晰的错题本,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上次月考复习,他翻自己的笔记,看到“勾股定理应用”旁边画了个小笑脸,愣是想不起来当时老师讲的勾股定理易错点是什么,最后还是问了同桌才想起来;而周砚秋上次帮他讲物理题,从错题本里翻出类似的题,不用看题目,直接就能说出易错点,显然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要不……我们分工合作?”江叙白眼睛一亮,凑到周砚秋旁边,声音都压低了点,像在说什么秘密,“我负责快速记笔记,不管是老师讲课的重点,还是我们复习时想到的考点,我都先快速记下来,把框架搭好;然后你帮我整理,把易错点、思路补充上去,标上颜色,这样我的笔记就清楚了;你呢,负责琢磨难题,把解题步骤、不同解法想清楚,不用急着写,等想明白了,我帮你快速记录下来,省得你写半天,耽误琢磨下一道题的时间。你看这样行不行?”
周砚秋点了点头,嘴角弯了弯:“可以,试试。正好互补,效率应该能高不少。”
说干就干,江叙白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新的笔记本——是上次学校发的奖品,封面是白色的,他一直没舍得用,这次专门拿出来当“合作笔记”。他翻开第一页,在最上面写了“英语易混词整理”,然后拿起笔,开始快速记早上老师讲的易混词——“persist/insist”“adapt/adopt”“affect/effect”,他笔速飞快,手腕带动笔尖在纸上划过,一会儿就记了满满一页,还把老师强调的“persist in doing”“insist on sth”用圆圈标了出来,虽然字写得不算工整,但一眼就能看出重点。
周砚秋就在旁边看着,没打扰他,等他停笔放下,才接过笔记本,从笔袋里掏出红笔和蓝笔,开始整理。他先用红笔把江叙白写错的字母标出来——比如“adapt”写成了“adopt”,在旁边画了个小叉,然后用蓝笔在每个单词下面写词义、搭配和例句:“persist:坚持做某事,搭配in doing,例:She persists in practicing the piano every day;insist:坚持观点,搭配on sth/that从句,例:He insists on his own opinion。”写的时候还特意把搭配用波浪线标出来,方便江叙白看。
“你看这个‘accommodate’,”周砚秋指着江叙白刚才写错的单词,红笔在少写的“m”旁边补了一个,“中间有两个‘c’和两个‘m’,你刚才少写了一个‘m’,这个单词特别容易错,我标成红色了,你多记几遍,下次写的时候,先在心里数‘a-c-c-o-m-m-o-d-a-t-e’,两个‘c’两个‘m’,别再漏了。”
江叙白凑过去盯着笔记本看,看着原本潦草的笔记,被周砚秋整理得清清楚楚,红笔标错、蓝笔写解析,重点突出,一目了然,心里有点佩服:“你这眼睛跟扫描仪似的,这么小的错误都能看出来?我自己写的时候都没发现少了个‘m’。”
“看习惯了,”周砚秋把笔记本递回给他,指尖碰到他的手,又很快收了回去,“你记的笔记很快,重点也抓得准,就是细节上差点意思,我帮你补补正好,这样你下次复习的时候,不用再花时间找重点、改错误了。”
江叙白点点头,把笔记本小心地放进书包里,然后看向周砚秋放在桌上的物理题——是一道关于传送带的难题,题目又长又绕,图上画着复杂的传送带和小物块,江叙白上次做这道题,卡了二十分钟都没做出来。周砚秋正皱着眉头,在草稿纸上画着图,笔尖在纸上轻轻点着,时不时停下来,手指在桌面上比划着,好像在模拟小物块在传送带上的运动轨迹。
江叙白没打扰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有点透明,眉头微蹙,嘴角抿着,连握笔的姿势都规规矩矩的。过了大概五分钟,周砚秋终于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对江叙白说:“思路理清楚了,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物块刚放上传送带,摩擦力带动它加速;第二阶段是物块速度和传送带速度相同,摩擦力消失,匀速运动;第三阶段是物块到达传送带末端,减速下滑。每个阶段的受力分析不一样,加速度也不同。”
江叙白赶紧拿起笔和草稿本,示意他继续说:“你说,我记,把每个阶段的受力、公式、步骤都告诉我,我快速记下来,保证不遗漏。”
“好,”周砚秋点点头,开始说,“第一阶段,物块初速度为0,传送带速度v=2m/s,摩擦力方向与传送带运动方向相同,是滑动摩擦力,f=μmg,根据牛顿第二定律,f=ma1,所以a1=μg=0.5×10=5m/s²……”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草稿纸上的图,把每个物理量的数值、公式都讲得清清楚楚。
江叙白笔速飞快,在草稿本上记下“阶段一:初速度0,f=μmg(滑动摩擦),a1=μg=5m/s²,加速到v=2m/s,时间t1=v/a1=0.4s,位移x1=½a1t1²=0.4m”,还在旁边画了个简单的小图,标上摩擦力的方向,写完后抬头问:“是不是这样?然后阶段二,速度相同,摩擦力为0,匀速运动,位移x2=传送带总长x - x1 - x3(阶段三位移),对吗?”
周砚秋凑过去看了眼他写的内容,点头笑了:“对,就是这个思路,你记的很快,比我自己慢慢写省时间多了——我刚才琢磨思路花了五分钟,要是自己写步骤,至少得十分钟,你三分钟就记完了,还把重点标出来了。”他指着草稿本上江叙白标出来的“滑动摩擦”“匀速时f=0”,“这些都是易错点,你标出来正好,下次看的时候一眼就能注意到。”
两人就这么配合着复习——江叙白负责“快速记录”,把周砚秋梳理好的解题思路、易错点,还有老师讲的重点内容,用最快的速度记下来,搭好框架;周砚秋负责“精细整理”,把江叙白记的笔记补充完整,标错、写解析、画重点,让笔记变得清晰易懂。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过去了,图书馆里的人越来越多,周围都是翻书的沙沙声、写字的“唰唰”声,还有偶尔响起的“同学,借过一下”的小声说话声,可两人却没受影响,一个说、一个记,一个整理、一个补充,配合得格外默契。
快到中午的时候,江叙白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还是有点明显,旁边座位的同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江叙白脸有点红,挠了挠头,对周砚秋说:“要不先去吃饭吧,我饿了,早上就吃了一个包子。”
周砚秋看了眼手机,十一点四十,点了点头:“行,收拾东西,去食堂吃,今天食堂有你爱吃的番茄炒蛋。”
两人收拾好复习资料,江叙白把笔记本和卷子都塞进书包,还特意把那个“合作笔记”放在最上面,生怕压皱了;周砚秋则把错题本、笔袋都收得整整齐齐,连草稿纸都叠成了方块,放进书包侧袋。走到图书馆楼下,江叙白才想起刚才周砚秋给的包子,他咬了一口还没吃完,就顺手放在了桌角,赶紧跑回去拿——包子还放在原来的位置,用塑料袋包着,没弄脏,他松了口气,把包子揣进兜里,追上已经走到门口的周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