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上武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难闻的气味似乎都不那么刺鼻了。他擦掉脸上的污渍和未干的泪痕，眼神变得坚定了一些。
“我知道了。”他站起身，尽管身体还在因为之前的电击而微微颤抖，“下一场是什么时候？”
李左鸣看了看时间：“半小时后，对手好像是个会用精神冲击的…猞猁能力者？听说能让人产生极致的恐惧幻象。”
金上武的脸色白了白，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极致的肉体痛苦之后，是极致的精神折磨吗？来吧，看看这SSS级的恢复力，是不是连破碎的精神也能修复。
他走向那喧嚣、血腥、充满痛苦的角斗场，背影依旧瘦削，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折断的韧性。
他知道，这条路漫长而痛苦，几乎看不到尽头。弟弟上文此刻或许正在舒适的学院里接受指导，被父母夸奖，被同学羡慕。而他，只能在泥泞和血腥中打滚，用一次次濒死体验来换取微薄的报酬和渺茫的希望。
这种对比像一根刺扎在心里。但李左鸣的话给了他一个支撑点——他是龙，天生的龙。哪怕是最不被看好的金龙，那也是龙。
他要活下去，要变得足够“耐打”，直到有一天，他能弄清楚这一切的意义，包括那黑龙教投来的意味深长的一瞥。
他咬紧牙关，一步步走向场中央，新的痛苦正在那里等待着他。观众的欢呼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而他，独自一人，准备迎接又一次“死亡”。
日子在无休止的疼痛中缓慢流淌。金上武像一块被扔进熔炉的铁胚，在“炼狱角斗场”的疯狂捶打下，反复经历着形变与冷却，只是他的“冷却”方式是身体那不可思议的自我修复。
他身上的旧伤叠新伤，虽然皮肤总能恢复光滑，但一种深层次的疲惫和麻木感却沉淀在了他的骨子里。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沉寂，以往那点微弱的学生气早已被磨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苦难反复淬炼后的隐忍。他的动作似乎也因为习惯了承受冲击而变得更加沉稳，少了许多不必要的晃动。
李左鸣时不时会来看他，每次都会带来些外面的消息，有时是几份营养剂（“挨打也得补充能量，不然怎么长‘抗性’？”），有时是一些基础的格斗闪避技巧图解（“光挨打不行，你得学着卸力，看着点步伐，能少疼一点是一点！”）。他是金上武在这片泥沼中唯一的浮木。
然而，浮木也无法阻止炼狱本身带来的风暴。
一天，阴鸷经理带着一种异常兴奋又残忍的表情找到了刚结束一场比赛、正靠在墙角喘息的金上武。金上武的对手刚刚用风刃将他割得遍体鳞伤，此刻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正蠕动着愈合，场面诡异又凄惨。
“小子，你的大运气来了。”经理的声音嘶哑，带着蛊惑，“一场超级比赛，压轴场！对手是‘蛮山’——SS级，属相蛮牛！”
金上武的心猛地一沉。SS级？还是以力量和耐力著称的蛮牛？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平时对战的层次！他平时对付的多是A级左右，偶尔有S级，SS级几乎是传说中的人物，每一个都是能坐镇一方的强者。
经理似乎看穿了他的恐惧，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别怕嘛，你不是SSS级吗？理论上比他高一级呢！虽然你是恢复系，他是力量系…嘿嘿。听着，这场比赛的报酬，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金上武沙哑地问，这已经是他平时一场比赛报酬的十倍了。
“五十万！”经理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整整五十万！赢了，或者只要你能在场上撑过十分钟不被彻底打趴下，这钱就是你的！够你去最好的武馆学上一年了！”
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砸得金上武头晕目眩。五十万，足以让他离开这个鬼地方，去进行系统性的学习，甚至可能改变他的人生轨迹！诱惑巨大得让人窒息。
但风险同样巨大。SS级蛮牛…对方显然不是来切磋的，这种地下角斗场的压轴赛，往往意味着不死不休，至少也是重度残疾。他有命拿，真有命花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它们因为刚刚愈合还有些微微颤抖。但…他不是别人，他是金上武，SSS级金龙。理论上，他确实“整不死”。
“怎么样？干不干？”经理逼问。
脑海中闪过弟弟上文轻松自信的脸，闪过母亲提起上文时骄傲的表情，闪过自己阴暗的储藏间和无穷尽的痛苦。五十万，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撬动命运的机会。
“我…干。”金上武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干涩却坚定。
“好！有种！”经理用力拍了他的后背一下，“今晚压轴！好好‘享受’！”
消息很快传开，“炼狱角斗场”今晚有SS级强者对阵那个打不死的SSS级沙包金龙！赌注和观众的热情被瞬间点燃。
李左鸣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脸色发白：“你疯了？SS级蛮牛！那家伙我知道，‘蛮山’，以前在黑市打拳的，手底下出过人命！他的力量据说摸到SSS级的边了！耐力也恐怖得很！”
“五十万。”金上武只是重复了这个数字，眼神里有种豁出去的疯狂，“我需要这笔钱。”
李左鸣张了张嘴，最终所有劝阻的话都化作一声叹息：“…操！那你…千万扛住了！感觉不对…就他妈赶紧认输！钱再好也没命重要！虽然你命硬…”
认输？在这种地方，面对这种对手，认输有用吗？金上武心里清楚，站上那个台，基本就等于签了生死状。
夜晚降临，“炼狱角斗场”人声鼎沸，空气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观众们的疯狂达到了顶点，赌注的金额高得吓人。
当金上武走上台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对手“蛮山”是一个真正的巨人，身高接近两米五，肌肉虬结如同花岗岩，皮肤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青黑色，鼻息粗重，头上甚至有两个微微凸起的角质鼓包，那是蛮牛属相能力极强的外在体现。他的眼神狂暴而嗜血，盯着金上武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相比之下，金上武瘦削的身材显得无比可怜和渺小。
没有废话，铃声一响，蛮山发出一声低沉的哞叫，巨大的身躯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速度猛冲过来，就像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
金上武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应，只能下意识地交叉双臂护在胸前。
“轰！！！”
仿佛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正面撞上，金上武听到了自己双臂骨骼瞬间碎裂的恐怖声响，剧痛还没来得及完全传递到大脑，他的身体已经炮弹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角落的铁笼柱上，整个铁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瘫软在地，双臂像破布一样扭曲着，胸口凹陷下去，鲜血从口鼻中喷涌而出。
观众席爆发出疯狂的欢呼和嘶吼。
“一拳！就一拳！” “妈的！五十万这么不值钱吗？” “站起来啊！沙包！别他妈装死！”
金上武的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挣扎。SS级的力量，远超他之前承受过的任何攻击！疼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但SSS级的恢复力也在疯狂运转。碎裂的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开始强行对接、愈合，凹陷的胸腔被一股力量重新撑起，内出血被迅速吸收分解…
蛮山显然没料到对方能这么快就有动静，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来，抬起巨大的脚掌，朝着金上武的脑袋狠狠踩下！
金上武猛地向旁边翻滚，堪堪躲过这致命一脚，地面被踩出一个浅坑。他靠着铁笼挣扎着站起来，手臂虽然恢复了形状，但依然剧痛无力，新生的骨骼和肌肉还很脆弱。
“哦？还能动？”蛮山瓮声瓮气地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更浓的残忍，“那就多玩一会儿！”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金上武人生中最漫长的酷刑。
蛮山的攻击简单、粗暴、高效。重拳、冲撞、践踏…每一次攻击都蕴含着崩碎岩石的恐怖力量。金上武就像一个人形沙袋，被反复击打、撞飞、砸落。
他的骨头断了又愈，愈了又断。皮开肉绽，鲜血一次次浸透他那简陋的格斗服，又一次次在恢复力作用下凝结、脱落、长出新的皮肉。
剧痛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开始呕吐，甚至吐出带血的内脏碎片——它们很快又在体内重生。
观众们从最初的疯狂，渐渐变得有些麻木和震惊。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顽强的“沙包”，也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持久折磨。
“第三百拳了…他居然还在动…” “这恢复力…太恐怖了…” “蛮山大人！撕碎他！”
金上武的意识早已模糊，全靠一股本能和那五十万的执念支撑着。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整个世界只剩下疼痛、撞击声、还有自己身体不断修复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麻痒感。
他不再试图防御或闪避——那毫无意义。他只是站着，倒下，又挣扎着爬起来，用已经麻木的眼神看着蛮山，仿佛在说：“再来。”
这种眼神反而更加激怒了蛮山，他的攻击越发狂暴。
一天一夜过去了…角斗场提供了食物和水给蛮山，却没有人给金上武任何东西。他不需要，他的身体消耗的是自身的能量和那深不见底的恢复潜力。
两天过去了…金上武的恢复速度似乎慢了一丝，但他的身体也在适应这种级别的打击。新生的骨骼在一次次的碎裂和重生中，似乎带上了一点微不可查的金色光泽，变得更加致密。肌肉纤维也同样在破坏与重生中变得更具韧性。
疼痛…似乎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不是不痛，而是他的神经和意识仿佛被磨钝了，一种巨大的麻木感笼罩了他。他甚至能在被击飞的短暂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些无关的念头：妈妈今天吃饭了吗？上文在学院里怎么样？李左鸣是不是在外面着急？
第三天…蛮山也露出了疲惫的神态，他的耐力惊人，但连续三天高强度的输出，也让他消耗巨大。他看向金上武的眼神，从最初的残忍戏谑，变成了震惊，甚至有一丝…恐惧？这是什么怪物？
金上武又一次从地上爬起来，他的格斗服早已成了破布条，挂在身上。裸露出的身体皮肤光洁如新，甚至隐隐泛着一层极淡的金色微光。但他的眼神空洞，动作机械，就像一具被执念驱动的木偶。
“第一千拳了！妈的！这金龙是怪物吗？”有观众在计数，声音颤抖。
最终，当蛮山自己都感觉手臂沉重如山，有些挥不动拳头时，十分钟的界限早已过去不知多久。经理看着计时器，又看了看虽然摇晃却依然站立的金上武，和气喘吁吁的蛮山，不得不硬着头皮宣布比赛结束——按照赛前约定，金上武撑过了十分钟。
实际上，他撑了整整三天三夜，承受了三千五百六十八拳！每一拳都足以让普通能力者重伤甚至毙命！
蛮山不甘地怒吼一声，却也没有再动手，只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狠狠瞪了金上武一眼，转身走下台。
金上武还茫然地站在原地，似乎没反应过来已经结束了。
直到李左鸣疯狂地冲上台扶住他，声音带着哭腔：“赢了！上武！你撑过来了！五十万！我们拿到了！”
金上武的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聚焦在李左鸣脸上，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身体一软，彻底昏死过去。即使昏迷，他的身体仍在自动修复着最后的一些细微损伤。
他这一觉睡了整整两天。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俱乐部后台那个熟悉的储藏间里，身上盖着一条干净的毯子。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甚至感觉…状态前所未有得好。仿佛那三天三夜的地狱经历只是一场噩梦。
李左鸣守在一旁，看到他醒来，激动地跳起来：“操！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金上武慢慢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体内仿佛蕴含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不是攻击性的力量，而是一种极其扎实的“存在感”。
“还好…”他声音有些沙哑，“钱…”
“拿到了！税后五十万，一分不少打你卡上了！”李左鸣兴奋地说，“你小子真他妈牛逼！SS级蛮牛！打了三天三夜！你现在彻底出名了！‘炼狱’最耐打的沙包！”
金上武苦笑一下，这个名号可真不算光彩。
“不过说真的，”李左鸣凑近，仔细观察他，“你感觉怎么样？我是说，抗揍方面？”
金上武仔细感受了一下，回想了一下之前承受的攻击：“好像…确实不一样了。现在如果B级的人全力打我一下，我感觉…大概只有以前一半疼？”他甚至尝试用手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痛感很微弱。
“牛逼啊兄弟！”李左鸣用力拍了他一下，“看见没！这就是进步！挨最毒的打，叠最厚的甲！再这样挨几个月甚至几年，我估计A级选手都很难让你破防了！到时候…”
李左鸣眼睛放光，又开始他的“鼓励式教学”：“到时候你跟你弟打，你还不是随便把他按在地上摩擦？他银蛇毒素是厉害，但我听说你现在对毒液都有点抗性了是吧？上次那个毒蝎家伙的尾刺，你恢复得比以前快多了！再多挨几十种毒打，啊不是，是多适应几十种攻击，你弟那点毒，估计也就让你麻一下，实际伤害？有是有，但你感觉不到多少了啊！虽然可能纯粹是你疼麻了，神经迟钝了，但那也是本事啊！反正你又死不了！”
金上武听着李左鸣的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曾经被蛮山一拳打穿，此刻光滑平整。
五十万拿到了。身体的抗性也提升了。
这条路痛苦至极，孤独至极，似乎也…并非全然没有意义。
他看向窗外，旧工业区灰蒙蒙的天空，似乎也透出了一丝极微弱的亮光。
他活下来了，并且变得更能“活”下去了。
下一个目标，就是用这五十万，去学会如何不只是“活着”，而是如何“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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