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 阳的余晖将金上武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空旷寂寥的走廊上。身后的厕所仿佛还残留着暴力的余温和屈辱的气息。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身体的疼痛在迅速消退，青紫的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失，被踹断的肋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自动接续愈合。皮肤上那用墨汁写就的“沙包”二字，也被他用水仔细擦拭过，只留下淡淡的、需要仔细看才能发现的痕迹，再过不久，连这痕迹也会被新陈代谢彻底抹去。
SSS级金龙的恢复力，就是如此不讲道理。
但身体能恢复，某些东西却无法轻易抹平。那冰冷的屈辱感，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心里，缓慢释放着寒意。他没有直接回那个廉价租来的小房间，而是转向了图书馆。
龙城综合能力者大学的图书馆规模颇大，尤其是对尖子班学生开放的区域，藏书更加丰富深入。刷了学生卡，走进安静得只剩下书页翻动声和细微呼吸声的阅览区，金上武才感觉那萦绕不散的暴戾气息被稍稍隔离开。
他需要知识，需要信息。单纯的抗揍，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他必须弄清楚很多东西：自己的能力是否还有挖掘的潜力？其他生肖能力的详细特点和弱点？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特别是关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天才和他们背后家族的…以及，最神秘的，黑龙教。
他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架间穿梭，手指拂过书脊。《生肖能力溯源》、《元素系能力进阶应用》、《精神韧性修炼浅谈》、《近代重大事件档案（加密等级C）》…他借阅了一大堆书籍，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沉浸了进去。
时间在书页翻动中悄然流逝。直到图书馆的管理员开始清场，他才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有用的信息很多，但关于金龙这种极端稀有且被视为“废物”的属性，记载少得可怜，只有寥寥数语强调其“极强的自我恢复特性”，再无其他。关于黑龙教，公开资料更是讳莫如深，只提及三百年前成立及其神秘的行事风格，核心机密显然不是他能接触到的。
但他并不气馁。至少，他对其他主流能力有了更系统的了解。比如雷烈的爆炎虎，属于强攻系，力量与火焰爆发力惊人，但持续作战能力和精神防御相对是短板；林傲天的雷蛟，擅长中距离雷电轰击和麻痹控制，但近身肉搏偏弱；楚风的影豹，诡秘迅疾，善于偷袭和精神干扰，但正面攻坚和防御是弱点…
知识就是力量。了解对手，本身就是一种武装。
抱着厚厚一摞书走出图书馆，夜风带着凉意吹拂在他脸上。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口郁结的浊气缓缓吐出。
回到那个只有十平米、除了一张床和一个旧书桌外几乎空无一物的出租屋，李左鸣竟然等在门口，靠着墙，嘴里叼着一根草茎，耳朵微微动着。
“哟，回来啦？”李左鸣看到他，站直了身体，灵敏的鼻子抽动了几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身上…什么味道？墨汁？还有…雷烈的爆炎气息？很浓！那混蛋又找你麻烦了？”
金上武打开门，将书放在桌上，语气平淡：“嗯，切磋了一下。”
“切磋个屁！”李左鸣跟进来，关上门，声音压低却带着怒气，“当我闻不出来？还有林傲天那家伙的臭电味儿！他们是不是又群殴你了？妈的，这群孙子！”
“习惯了。”金上武拿出两瓶廉价饮用水，递给李左鸣一瓶。
“习惯个毛线！”李左鸣接过水，没好气地拧开，“你可是SSS级！就这么让他们欺负？要不…我想办法给他们找点麻烦？比如偷偷把他们违规违纪的证据捅出去？”他的鼠类属性，在搞小动作和搜集信息方面确实有优势。
“不用。”金上武摇头，“小打小闹，没用。反而会打草惊蛇。”
“那你就一直忍着？”
“现在只能忍。”金上武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目光深邃，“拳头不够硬的时候，叫得再响，也只是噪音。”
李左鸣看着他平静得过分的侧脸，忽然叹了口气：“你小子…这半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感觉你变了个人似的。以前虽然也闷，但没现在这么…这么吓人。”
金上武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喝着水。
李左鸣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换了个话题：“行吧，你心里有数就行。对了，跟你说个正事，跟黑龙教有关的。”
金上武立刻转过头，眼神锐利起来：“说。”
“最近局里处理了几起离奇死亡案，死者身份各异，有富商，也有普通工人，死因都是被一种极其诡异的黑暗能量侵蚀，瞬间毙命，尸体腐烂速度极快。手法很像黑龙教的手笔。”李左鸣压低声音，“但奇怪的是，这些死者表面上毫无关联，社会关系、职业、财富状况天差地别，完全找不到他们被盯上的共同点。上头很头疼。”
金上武若有所思。和他了解的黑龙教信息吻合——目标随机，动机成谜。
“还有更怪的，”李左鸣继续道，“我们在其中一个案发现场，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黑暗能量的波动残留…很奇特，带着一种…嗯…很难形容的生命力，但又很快消散了。专家都分析不出是什么。”
生命力？金上武心中一动，联想到了自己的恢复能力，但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黑龙教以破坏和杀戮闻名，怎么可能与生命力有关？
“局里现在高度紧张，要求加强巡逻和监控，但感觉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根本找不到发力点。”李左鸣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帮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金上武沉默着，将这条信息记在心里。黑龙教…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第二天，金上武依旧准时出现在尖子班教室。
他一进来，立刻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带着各种意味：嘲弄、怜悯、好奇、幸灾乐祸。昨天他被雷烈拖去厕所“教训”的事情显然已经传开了。
林傲天吹了个口哨，挑衅地看着他。楚风则投来一个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而雷烈，只是慵懒地靠在座位上，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已经盖章认证的所有物，带着漠然的占有欲。
金上武面不改色，走到自己的角落座位坐下，拿出课本，仿佛一切如常。
这种无视的态度，反而让某些人觉得被冒犯了。
课间休息时，林傲天又带着几个人围了过来。
“喂，‘沙包’，昨天烈哥给你‘开光’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更抗打了？”林傲天笑嘻嘻地，指尖电弧闪烁，似乎又想故技重施。
然而，这一次，没等他的电弧弹出，金上武忽然抬起头，那双沉寂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情绪，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平静，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林傲天被这眼神看得莫名一窒，指尖的电弧都闪烁了一下，差点熄灭。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极危险的东西盯上了，后背窜起一股寒意。这感觉来得突兀且毫无道理，一个沙包而已，怎么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
“你看什么看？”林傲天有些恼羞成怒地喝道，试图用音量掩盖那一瞬间的心悸。
金上武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重新落回书本上。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压力。
林傲天僵在原地，动手也不是，不动手又觉得丢了面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旁边的跟班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一时没人起哄。
“傲天，跟他废什么话，一个沙包而已。”一个跟班小声劝道，试图给林傲天下台阶。
林傲天哼了一声，最终没再动手，悻悻地走了回去，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又瞟了金上武一眼，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楚风看在眼里，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疑惑。他也感觉到了金上武那一瞬间散发出的不同寻常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但绝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沙包该有的。
雷烈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只是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丝感兴趣的弧度，似乎觉得这个沙包比以前更有意思了一点。
金上武低着头，看着书上的文字，心中古井无波。他刚才只是试验了一下——将那份冰冷的杀意和这半年在生死间磨砺出的气势，极其短暂地、凝聚地释放出一丝。效果似乎还不错。对付林傲天这种色厉内荏、仗势欺人的家伙，有时候不需要动手，一点心理上的威慑就足够了。
他当然不会现在就和这些人正面冲突，那是愚蠢。但他也不再是那个只能完全被动承受的沙包了。他开始学习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来保护自己，甚至…反向施加影响。
接下来的几天，尖子班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金上武依旧沉默，依旧承受着时不时的“测试”和刁难，但他那种死水般的平静和偶尔瞥过来的冰冷眼神，让一些等级稍低、原本也想跟着踩几脚的学生心里发毛，不敢再轻易上前。霸凌的主力，依旧集中在林傲天、楚风等少数几个A级以上的核心人物身上，但即使是他，动手时也似乎少了点之前的肆无忌惮，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顾忌。
金上武则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学习和自我锻炼中。文化课他毫不费力，能力理论课他如饥似渴。他还开始用那微薄的剩余资金，购买一些最基础的负重器材，在自己的小出租屋里进行最原始的体能训练。他练的不是肌肉维度，而是核心力量、身体协调性、以及对肌肉的极致控制力——这是他从书本上学来的，高敏捷路线的理论基础。
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拥有雷烈那种爆炸性的力量，也不可能拥有楚风那种鬼魅般的速度。但他的优势在于持久，在于承受、适应和反击的耐力。他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份优势最大化。
一天傍晚，放学后，金上武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学院提供的公共体能训练馆里，进行着负重深蹲。这里的器材对尖子班学生免费开放，但来的大多是普通班的学生，尖子生们自有更高级的私人训练场所。
汗水浸透了他的旧背心，勾勒出虽然瘦削却异常结实的肌肉线条。他咬着牙，承受着远超自身体重的负荷，一次次蹲下，站起，动作标准而稳定。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惊讶和好奇的女声在他旁边响起：
“咦？你不是…那个金班的金上武吗？”
金上武动作一顿，放下杠铃，转过身。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女生，穿着普通的运动服，扎着马尾辫，眼睛很大，显得很有灵气。她不是尖子班的学生，金上武有点印象，好像是隔壁普通班的一个学生，属相似乎是某种鸟类，能量波动大约C级左右。
“你是？”金上武擦了擦汗，语气平淡。
“我叫陈薇，普通班的。”女生笑了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看过你的入学资料，SSS级潜能，好厉害！就是…嗯…”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提金龙属性的事情。
“就是属性不太好，我知道。”金上武替她说了出来。
“啊，也不是…”陈薇脸一红，连忙摆手，“我觉得恢复能力强也很棒啊！至少很安全！那个…我看你训练很刻苦的样子，你是在练习力量吗？但你的属性好像不是力量型的吧？”
金上武看着她，这个女生眼神清澈，带着单纯的好奇，并没有尖子班那些人常见的优越感和恶意。
“练一点核心，没什么坏处。”金上武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
“哦哦，也对！”陈薇点点头，“其实我觉得吧，能力没有绝对的好坏，关键看怎么用。就像我的属相是‘慧眼雀’，只有C级，也就是视力好一点，动态捕捉能力强一点，大家都觉得没啥用，但我觉得以后当个侦察兵或者精密仪器操作员也不错呀！”
她的话语很乐观，带着一种普通学生特有的朝气和简单的信念。
金上武沉默了一下。这种观点对他来说有些天真，但也…并不完全错误。
“嗯。”他应了一声。
陈薇似乎也不介意他的冷淡，继续好奇地问：“你在金班怎么样？听说那里都是天才，压力很大吧？”
金上武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淡淡道：“还好。”
就在这时，训练馆门口传来一阵喧哗。以林傲天为首的几个尖子生，竟然出现在了这里，他们似乎是刚结束什么活动，路过这里。
林傲天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和金上武说话的陈薇，以及周围那些普通班学生投来的、带着些许羡慕和敬畏的目光（主要是对他的），这让他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但当他看到和金上武站在一起的陈薇时，脸上立刻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啧，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沙包王’。”林傲天阴阳怪气地走过来，目光扫过陈薇，“怎么？在尖子班混不下去，跑来普通班找存在感了？还勾搭上小学妹了？”
陈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有些手足无措：“林、林学长，不是的，我们只是刚好碰到…”
“碰到？”林傲天嗤笑一声，“离这种废物远点，小心沾上晦气。对吧，沙包？”他说着，习惯性地就想伸手去推金上武的肩膀。
然而，这一次，他的手刚伸到一半，金上武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巧妙地让开了他的手指，让他推了个空。
林傲天一愣。
金上武抬起眼，看向他，眼神依旧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林傲天想起前几天那诡异的感觉，心里又是一悸，动作僵在了半空。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
林傲天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又被金上武那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最终悻悻地收回手，嘴上却不饶人：“哼，废物就是废物，只会躲！我们走！”
他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训练馆里的气氛这才缓和下来。
陈薇惊讶地看着金上武，她明显感觉到，刚才那一刻，这个传闻中只会挨打的沙包，好像…有点不一样。
金上武没有解释，只是拿起地上的背包，对陈薇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后转身离开了训练馆。
陈薇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外面，华灯初上。金上武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感受着体内因为训练而产生的微微疲惫感，以及那持续不断、缓慢却坚定的力量增长。
忍辱负重，并非一味退缩。在看不见的地方积蓄力量，在恰当的时机展现獠牙。
雷烈、林傲天、楚风…还有那神秘莫测的黑龙教。
他的路，还很长。但他每一步，都走得比前一天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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