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一条沉默的河，悄无声息地流淌，带走某些东西，也留下痕迹
比如身高，比如力量，比如……
这头过于丰茂的，仿佛拥有自己生命的白金色长发
它们已经垂到了腰际，像一道流淌的月光瀑布，沉甸甸地，随着动作在背后晃动
而额前那标志性的刘海，更是恣意生长，几乎要完全覆盖住眼睛，像两扇过于厚重的，缀着流苏的窗帘，将外界的视线与光线都过滤得朦胧而暧昧
我习惯了这种遮蔽
它曾是我的盔甲，是我在人群中寻求安全感的方式
透过这层发丝的薄纱去看世界，一切喧嚣和审视都仿佛隔了一层，变得不那么真切，不那么具有威胁性
直到那个一如既往喧嚣的午后
悟像一阵不请自来的龙卷风，刮进我和杰安静看书的休息室
他的目光像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就锁定了我这头过于“张扬”的头发
五条悟哇哦，小忍
他凑近，苍蓝色的六眼在墨镜后闪烁着促狭的光，手指隔空点了点我的刘海
五条悟你这头发……是不是该剪了？都快成门帘了
我头也没抬，继续翻着手中的书页，只是用还带着点沙哑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地回敬
夏油忍自己……没头发吗？就关心我的头发
悟对我的反击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加恶劣，他故意瞥了一眼旁边安静看书的杰，拖长了调子
五条悟哎呀，我这是关心你嘛~这么长的刘海，会看不清路的吧？
五条悟万一走着走着，一不小心撞到杰怀里，那算谁的？
最后那句话，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带着明显的揶揄和看好戏的意味
我的心跳，因为这句话，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夏油忍你嘴里……能不能有点好话
下意识地，我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杰
他原本低垂着眼眸，专注地看着膝上的书，听到悟的话，也微微抬起了头
然后
我的视线，撞上了一片模糊的紫色
因为刘海的遮挡，我无法清晰地看到他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或温柔含笑的眼眸
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感受到那目光落在我身上的，熟悉的温度，却无法捕捉到里面细微的情绪流转
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去看自己最珍视的风景
一种莫名的，细微的恐慌，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攫住了我的心脏
我看不清他了
这个认知，比悟的任何一句调侃都更具威力
我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能够清晰地，毫无阻碍地看到他的眼睛，对我而言，已经成了一种如同呼吸般自然却又至关重要的需求
我需要看到那紫色中的纵容，来确定自己的任性被允许
需要看到那里的沉稳，来安抚内心偶尔翻涌的不安
更需要看到那里只为我一人漾开的，细微的温柔波纹
这厚重的刘海，成了横亘在我与他之间的，一道无形的，却真实存在的障碍
不行
几乎是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我就做出了决定
我没有理会五条悟还在继续的呱噪，也没有看向杰带着些许询问的目光
我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进了房间自带的洗漱间
“咔哒”
锁上门，将外面的喧嚣隔绝
我站在明亮的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白金色的长发如同华丽的累赘，而那过长的刘海，则像一道不愿褪去的阴影
我伸出手，撩起那几缕顽固地垂在眼前的发丝，露出了下面那双彩色的，此刻写满了决意的瞳孔
拿起洗漱台上那把平时用来修剪一些小东西的，锋利的小剪刀，冰凉的金属触感贴着指尖
没有犹豫，没有规划
全凭感觉
手指捻起一缕过长的刘海，剪刀刃口贴合上去
“咔嚓”
清脆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一缕白金色的发丝，飘然落下
一缕，又一缕
我小心地控制着长度和弧度，不是为了美观，只为了一个最简单，最纯粹的目的
让我看到他的眼睛
让我的目光，能够毫无阻碍地，投向我想看的那个人
当最后一点碍事的长度被剪去，我放下剪刀，再次看向镜子
额前的刘海被修剪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
它们依旧存在，保留了那份我习惯的，模糊轮廓的安全感，但不再遮挡眼睛
清晰的视野，让镜中的彩色瞳孔显得更加明亮，坚定
后面的长发，我一动未动
它们依旧如同披风般垂在身后
或许以后会剪，但不是今天
今天，我只解决眼前的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重新回到休息室时，悟和杰的目光同时投了过来
悟的嘴张成了“O”型，显然没料到我行动力如此之强
杰的眼中则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随即，那讶异化为了然，紫色的眼眸微微弯起，里面漾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的暖流
他也能清晰地看到我的眼睛了
我也能，毫无阻碍地，看到他眼中那抹为我而亮的温柔
一种微妙的满足感，在心口悄然化开
我走到他们中间的地毯上，坐下
然后，做了一个让他们俩瞬间兴奋起来的动作
我伸手，解开了束发的皮筋
“啪”
白金色的长发如同失去了束缚的月光，瞬间披散下来，流淌在肩头，背后，铺陈在深色的地毯上，像一片骤然倾泻的星河
悟欢呼一声，立刻扑了过来，手指毫不客气地插入我的发间，开始胡乱地揉弄，编织，嘴里还念叨着
五条悟早就想玩一下小忍的头发了，手感超好！
杰看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坐近了些
夏油杰轻点玩，悟，别扯到他
他没有像悟那样放肆，只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一下下地梳理着我披散的长发，指尖偶尔掠过我的头皮，带来一阵阵舒适的战栗
我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摆弄我的头发
这种被亲近之人触碰发丝的感觉，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亲昵
过了一会儿，我忽然起了玩心
我抓住五条悟在我头上作乱的手，示意他别动
然后，我拿起旁边的一根备用皮筋，手法生疏却异常专注地，将他额前那几缕不听话的白色碎发，分成了两小撮，笨拙地，紧紧地，扎成了两个……
冲天的小啾啾
样子有点滑稽，像某种张牙舞爪的白色小章鱼
悟愣了一下，随即居然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极其满意，甚至带着点炫耀的笑容
五条悟哇！果然老子什么发型都帅
他还故意晃了晃脑袋，让那两个小啾啾跟着抖动
看着他顶着如此“别致”的发型还洋洋自得的样子，再看看杰那忍俊不禁，唇角明显上扬的侧脸，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个人，就这么看着悟头上那俩滑稽的小啾啾，和我这一头被他们揉得有些凌乱的长发，在温暖的灯光下，笑得毫无形象
发丝缠绕指尖，笑声充盈耳畔
视线清晰所及，是杰含笑的紫眸，和悟顶着啾啾的嚣张笑脸
这就够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