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沉重合拢，将据点那点微弱的安全感彻底隔绝。
烬墟的死寂和昏黄瞬间将两人吞没。风比之前更冷，卷着细小的、不知是何成分的灰烬，打在脸上微微刺痛。空气里的铁锈和腐败气味更加浓重。
陈星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目光迅速扫视四周。断壁残骸投下扭曲的阴影，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眼睛。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曜身后，不敢落后超过两步。
曜的步伐稳定而无声，像是早已熟悉这片土地的每一道伤痕。他并未四处张望，但陈星能感觉到一种高度的警觉性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如同一个无形的探测场。
【左转，避开那片洼地。】 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陈星脑中响起，指令清晰。
陈星立刻照做，甚至没去看那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洼地有什么特别。绝对的信任和服从，是在这里生存的第一课。
他们沉默地穿行在巨大的废墟迷宫中。曜时而停下，苍白的手指拂过某块刻有模糊符文的断石，感知着能量的流动，以此修正方向。陈星则负责记住路线，并警惕地观察着后方和侧翼——这是曜出发前 silently assigned 给他的任务。
周围的景象愈发诡异。他们经过一片区域，那里的建筑残骸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熔化后又凝固，呈现出扭曲的玻璃态。另一处，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菌毯状物质，踩上去会发出令人不适的粘腻声响，曜带着他远远绕开。
时间感再次变得模糊。也许走了半个小时，也许更久。
终于，曜在一处相对开阔的交叉口停下了脚步。前方矗立着一根巨大的、半倾斜的金属柱，柱子顶端镶嵌着一颗已经黯淡无光的水晶，下方基座刻满了密集的符文。但此刻，那些符文的光芒极其微弱，闪烁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这就是三号净化节点。但它覆盖的范围似乎缩小了很多，光晕之外，阴影显得格外浓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曜的黑曜石眼睛扫视着节点和周围环境。【能量接近枯竭。基座受到侵蚀。】
他走上前，单膝跪在基座旁，卸下背包，取出工具和新的能量晶体。他的动作飞快而精准，开始拆卸基座上一块挡板，检查内部结构。
陈星立刻按照指示，从背包里取出备用能量晶体，递过去，然后自觉地退开两步，担任警戒。他紧握着那根金属棍，手心出汗，目光不断扫视着光线边缘那些摇曳的阴影。
寂静中，只有曜操作工具时发出的极轻微金属磕碰声。
突然，陈星眼角猛地一跳。
就在节点光芒所能到达的最边缘，一处断裂的墙体后面，一片阴影不自然地蠕动了一下！
不是影躅那种沥青状的流淌，而是一种更凝聚、更快速的移动！
他几乎要惊呼出声，但硬生生忍住，只是急促地低声道：“右边！墙后面！”
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抬头。但他戴着臂铠的左臂猛地向后一甩！
咻！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他臂铠上某个装置弹射出一枚细小的、刻着符文的金属刺，精准地没入陈星所指的那片阴影！
“吱——！”
一声尖锐刺耳、完全不似生物能发出的嘶鸣猛地爆发！那片阴影剧烈地扭曲、翻滚，随即猛地窜出，朝着节点扑来！
那东西有着大致的人形轮廓，但四肢着地，反向扭曲，速度快得惊人！它的身体像是无数灰烬凝聚而成，不断有碎屑剥落，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陈星吓得血液都快冻结，下意识地后退，举起了手中的金属棍。
但曜的动作更快。
他甚至没有完全站起身。就在那灰烬人形扑到眼前的瞬间，他反手抽出了背上那用布包裹的长武器——布帛滑落，露出一柄造型古朴、刃身修长、刻满暗蓝色符文的长刀！
没有炫目的光效，只有一道极致的、冰冷的弧线。
长刀悄无声息地划过扑来的怪物。
那灰烬人形的动作骤然僵住，从中轴线开始，无声无息地崩解、溃散，化作一大蓬普通的灰烬，哗啦一声散落一地。那个旋转的黑色漩涡发出一声极其短暂的不甘尖啸，随即湮灭。
从发现到结束，不过两三秒。
曜手腕一振，甩落刃上不存在的灰尘，反手将长刀重新归入背后的刀鞘，动作行云流水，冷静得像是随手拍掉了一只苍蝇。
他这才转过头，黑曜石面具“看”向惊魂未定的陈星。
【‘哀嚎者’。由强烈怨念聚集灰烬形成。速度较快，物理攻击效果差。弱点在头部漩涡。】
他平静地解释，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次教学演示。然后，他重新蹲下身，继续之前中断的维护工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星大口喘着气，看着地上那摊普通的灰烬，又看看曜冷漠的背影，心脏仍在狂跳。
这就是烬墟的日常吗？这就是……守夜人的工作？
他握紧了金属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身边这个沉默寡言的室友，究竟拥有怎样可怕的力量。
而自己，刚才除了发出警告，什么都做不了。
一种混合着后怕、敬畏以及强烈渴望变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曜很快更换了能量晶体，又用工具小心翼翼地刮除掉基座符文槽里一些黑色的、像是污垢又像是活物的侵蚀物。节点上的符文逐渐亮起稳定而柔和的光芒，覆盖范围缓缓扩大，将周围令人不安的阴影再次推远。
【完成。】 他站起身，工具收回包内。
陈星看着恢复正常的节点，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曜的目光似乎被节点基座侧面某处吸引。那里刻着一行小字，之前被污垢覆盖，此刻被他刮擦后显露出来。
陈星也好奇地看过去。那同样是他看不懂的文字，但含义自动浮现：
【‘灯塔’非塔，乃心之所向。】
曜看着这行字，沉默了片刻。面具遮挡了一切表情。
然后，他转身。
【回去了。】
声音依旧冰冷，毫无波澜。
他率先迈开脚步，走向归途。
陈星最后看了一眼那行小字和恢复正常工作的节点，压下心中的疑问，快步跟上。
回程的路，似乎因为节点的修复而显得稍微明亮了少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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