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晨光漫过竹篱笆，把院角的狗尾草染成浅金。夏昉之窝在老旧的木质摇椅里，晒着太阳打了个绵长的哈欠，伸懒腰时骨头“咔嗒”响了声。左看右看没见令狐雨歇的影子，他清了清嗓子，拖着懒懒的调子喊：“令狐老师～该吃午饭了吧！怎么还不下来做饭啊～”声音亮得能绕着屋檐转，楼上却半点动静没有，他早摸透了，那位神仙最嫌他犯懒撒娇，向来装聋作哑。

夏昉之起身走进屋里，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上楼，他想看看这位大神到底在干什么饭也不吃了。

夏昉之索性起身，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上楼。倒要看看这人到底在忙什么，连饭都忘了。

“笃笃笃”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应声，他就熟门熟路地推了进去。

令狐雨歇的房间比他的略大些，靠墙摆着旧衣柜，木纹里嵌着灰，靠窗的木桌上摊着教案纸，笔尖还悬在纸上，最显眼的是那张双人床，铺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褥子。

这倒衬得夏昉之的房间更小了些，不过他倒不介意这个，在这里吃令狐雨歇做的饭，睡暖烘烘的床，连空气里都飘着柴火的暖香，比上海的大别墅还让人踏实。

令狐雨歇正坐在桌前写教案，笔尖划过纸页“沙沙”响。听见动静也没抬头，只垂着眼琢磨板书，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

夏昉之绕到他身后，想凑过去看写了什么，刚弯下腰，令狐雨歇忽然抬了头，两人鼻尖几乎碰到一起，他额前的碎发扫过夏昉之的脸颊，痒得人发麻，视线撞在一起的瞬间，夏昉之只觉心口“咚咚”狂跳，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令狐雨歇侧过头，放下笔开始收拾桌面：“几点了就喊吃饭？”

夏昉之这才回过神，耳尖有些发烫，慌忙别开眼：“哦……十二点半了。”

“这么快。行，下楼吧，我换个衣服就来。”令狐雨歇道。

夏昉之点点头逃似的出门了，手还握着门把手心跳却没慢下来，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心想自己刚刚肯定是被吓着了。

下楼后，他蹲在灶前烧火，柴火噼啪响着，灶膛的火光映得脸发烫。

没一会儿，令狐雨歇就下来了，还是那件洗得泛白的粗布蓝衣。衣料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贴出他清瘦的肩胛骨，连手腕都细得像一折就断。夏昉之看着，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简单吃过饭，令狐雨歇拎着竹篮去菜园摘菜。夏昉之早把自己的教案写完、课备好，闲得发慌，盯着令狐雨歇清瘦的背影，突然跑过去双手握住他的肩膀：“别种菜了，带我去抓鱼呗？”

令狐雨歇被他缠得没法，只好拎着竹筐，领着他往山后的小溪走。小溪绕着山坳曲折蜿蜒，里面有很多巨石，应该是泥石流带来的。这里水流缓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下游几个孩子正在翻石头抓螃蟹，笑声顺着风飘过来。

“这么清的水，能有鱼？”夏昉之蹲在溪边，戳了戳清凉的溪水，满是怀疑。

“现在是雨季，上游的鱼会游下来。”令狐雨歇脱了鞋，卷着裤脚踩进水里，溪水浸到脚踝，凉丝丝的。他被太阳晒得舒服，眯起眼，声音轻缓，“我婆婆以前常带我来，抓两条鱼熬汤，就算改善生活了。”

夏昉之也跟着脱鞋下水，可他哪会抓鱼？手忙脚乱扑腾半天，别说鱼了，连水草都没抓到几根。折腾了一会儿，他索性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歇着，看着令狐雨歇抓鱼。

令狐雨歇弓着腰，目光紧盯着水面，指尖微微屈着，像蓄势的猫。阳光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发梢染成金棕色，连溅在裤脚的水珠都闪着光。夏昉之看着看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诗——“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他猛地回神，心里发慌。自己最近怎么总对着令狐雨歇发呆？还会有这种莫名的心动？以前以为是依赖，是怕他走，可现在这感觉，好像早就不一样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痛，该不会是病了吧？

正发呆时，令狐雨歇已经拎着竹筐上来了，里面装着几条巴掌大的鱼，还在蹦跳。“想什么呢？一条没抓到，倒会在这儿等现成的？”令狐雨歇把竹筐放在石头上，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嘴角却藏着浅笑。

夏昉之没应声，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看他沾着水珠的睫毛，看他被晒得微红的耳尖，看他拎着竹筐时手腕的弧度。

“？盯着我干什么，走了。”令狐雨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哦……哦哦。”夏昉之慌忙起身，跟着他往回走。

“你最近怎么总发呆？想家了？”令狐雨歇边走边问，踢着脚边的石子。

“那倒没有。”夏昉之脱口而出，想到之前家里的那封信，竟然生出了对回家的抗拒感。

令狐雨歇没再追问，夏昉之悄悄松了口气，把那份莫名的心动和抗拒都埋进心里，这太不合常理了，还是别想了。

傍晚时，炊烟袅袅升起，绕着屋檐转了几圈，又被夕阳吹散。

“饭好了。”令狐雨歇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来了。”夏昉之走过去。

令狐雨歇在蒸饭的竹筒里盛了一碗饭递给夏昉之，夏昉之接过，他们手触碰的瞬间，夏昉之心里莫名燥热，从指尖窜到心尖。他心里又慌了起来，他好像，真的……病了。

夜里，夏昉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几个月的片段在脑子里转，乱得像一团麻。又是一个失眠夜，他盯着天花板，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正悄悄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