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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珠沉

烽火映砚台

立冬那日,薛公馆的暖阁地龙烧得太旺,沈君安腕间的银链被焐出温热。他望着窗外纷扬的初雪,看雪粒子挂在枯梅枝头,像极了那年武昌医馆窗棂上结的霜花。

薛砚之正将翡翠扳指往他拇指上套,冰凉的玉器触到肌肤时,两人都想起灵堂白幡飘动的声响。那婴孩的棺椁今晨刚下葬,坟头黄土还沾着晨露。

太小了。薛砚之忽然说,扳指卡在沈君安指节处,玉器内侧的暗纹硌着皮肤。小到我都没看清她瞳孔的颜色。

沈君安转动腕间银链,链扣敲在紫檀木案上发出规律的轻响。雪光映着他半边侧脸,将睫毛投下青灰色的阴影。三爷现在可以说了,那批捷克式究竟去了哪里。

暖阁的珠帘突然被掀开,老妪端着药碗蹒跚而入。汤药冒着苦涩的热气,碗底沉着未化开的朱砂。薛砚之接药时指尖微颤,褐色的药汁泼在沈君安月白长衫的前襟,晕开深色的痕迹。

喝。薛砚之将药碗抵在他唇边,眼底布满血丝。你喝了我就告诉你。

沈君安垂眸看着碗中晃动的倒影,忽然抬手打翻药碗。瓷片碎裂的声响中,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道旧疤旁新添的牙印还在渗血。不如三爷先尝尝,这血里掺了多少真心。

薛砚之俯身舔舐那道伤口时,暖阁的座钟敲了十一下。钟声未歇,他突然将人拖到西墙博古架前。满架古玩在震动中摇晃,那只宋代曜变天目盏坠地迸裂,露出藏在盏底的微型胶卷。

军统的档案副本。薛砚之碾碎胶卷,黑色片基沾了指尖血,在你叔父手里。

沈君安凝视着满地瓷片,忽然拾起最锋利的碎片划向对方咽喉。薛砚之不躲不闪,任瓷刃在颈侧留下血线。殷红浸透玄色长衫的立领时,他低笑着握住那片凶器:

这样不够深。他引导瓷片继续深入伤口,要割断动脉才痛快。

血珠溅上博古架的玉如意,沈君安突然松手。瓷片落地的脆响里,他扯过架角的绷带按在对方伤口:我要真的档案。不是三爷伪造的温情戏码。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庭院里新立的墓碑。薛砚之忽然推开博古架的暗格,拽着他跌进幽暗的密道。石阶潮湿冰冷,岩壁渗出的水珠滴在额间。

民国九年冬。薛砚之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回荡,武昌教会医院的产房躺着两个产妇。一个生下单胎男婴,一个生下双胞胎。

密道尽头是冰窖,满室寒雾中躺着两具覆盖白布的小小棺椁。薛砚之掀开左边那具,露出婴孩青紫色的脸庞——竟与今晨下葬的孩子一模一样。

双胞胎里的妹妹。薛砚之抚过棺椁边缘的冰霜,处长夫人生的。他忽然掀开右边棺椁,里面空空如也,只放着一支断裂的紫貂毫笔。

而长子…薛砚之将断笔别在沈君安衣襟,被沈五爷买走了。代价是二十箱德制毛瑟步枪。

沈君安触碰空棺内壁,指尖沾到干涸的血迹。冰窖四壁突然亮起,竟是整面墙的医疗档案。泛黄的纸页间,两份出生证明并列张贴——姓名栏都写着“薛砚之”,生母栏却分别标注着“沈氏”与“歌女红绡”。

薛砚之突然咳出血,猩红洒在冰棺上。看见了吗?他扶着棺椁喘息,沈五爷买走的是健康的孩子。留下的这个…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天生心漏。

冰窖顶棚的积雪被风吹落,纷纷扬扬像场新雪。沈君安在雪沫中拾起那支断笔,笔杆裂处露出极小铜管,内里藏着卷发黄的纸:

“庚申年腊八,换子契约。沈门红绡,诞双生子。长子归沈,次子随母。沈五爷赐名——君安。”

断笔在掌心碎裂,铜管割破皮肤。沈君安在血腥气中仰头,望见冰窖顶壁刻满的“薛”字——每个字的笔画都仿着他的笔迹。

现在明白了?薛砚之将脸埋在他染血的掌心,声音闷得发颤,你偷了我的人生。

冰窖深处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鸣,整面档案墙缓缓移开。后面是间布置成喜堂的暗室,红烛高烧,龙凤喜帐下并排放着两套婚服——玄色那套心口处绣着断笔,月白那套袖口纹着梅花。

聘礼十三。薛砚之将婚服披在他肩上,在你亲生母亲的冰棺前拜堂。

沈君安抚过喜帐上熟悉的绣纹,忽然扯落红烛。火焰舔舐冰棺时,他咬破指尖在棺盖写下:

“癸酉年立冬,碎玉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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