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斜斜地洒在东宫长廊上，青石板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我站在偏殿的窗前，看着小桃捧着个木匣进来。她脚步轻快，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凝重。
“娘娘，查清楚了。”她将木匣放在案几上，低声说道，“送药的是个新来的宫女，从侧门进的宫。说是苏姑娘身边的，可那侧门平日都是粗使太监走的，哪有正经宫女敢踏足？”
我点点头，伸手揭开木匣盖子。里面是几个碎布片，还有一截断掉的银簪。
“这是？”我抬眼看向小桃。
“回娘娘，属下追到那个宫女时，她已经自尽了。只留下这个。”小桃顿了顿，“属下问过守门的侍卫，说那宫女出示了太子殿下的令牌。”
我手指一顿，捏紧了银簪。窗外传来一阵风，吹得帷幔猎猎作响。
“殿下？”我喃喃重复。
小桃不敢说话，只低头站着。
我站起身，走到铜镜前整理衣襟。镜中映出我的脸，平静无波，可我知道，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去请殿下过来。”我说。
小桃犹豫了一下：“娘娘，要不要等太医那边……”
“不必。”我打断她，“今日之事，要亲口问个明白。”
她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我重新坐回案前，目光落在那卷边关急报上。父亲昨夜送来时神色凝重，可我一整日都没能静下心来细看。如今更是无心于此。
不多时，外头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珠帘掀起，萧承钧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太医。
“听说你召我？”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倦意。
我抬眼看他，一身玄色朝服未换，显然是刚从议事殿赶来的。
“劳殿下亲自跑一趟。”我淡淡一笑，“我还以为，得派人去请三遍才成。”
他皱了皱眉，在我对面坐下。太医则恭敬地站在一旁。
“听小桃说，你让查一碗安神汤？”他问。
我点头，将那碗汤推到他面前：“殿下可识得这味药？”
他看了眼太医，示意对方上前。
太医战战兢兢地接过汤碗，仔细嗅了嗅，又用银针探了探。
“娘娘明鉴。”太医拱手道，“此汤中有红花，虽非大量，但若每日饮下，对女子身子终究不利。”
我看着萧承钧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红花？”他皱眉，“谁敢如此大胆？”
我笑了笑，不答反问：“殿下可知，送药之人手持你的令牌？”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
“你说什么？”他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我说。”我缓缓道，“那个宫女，拿着你的令牌进了东宫。守门的侍卫不敢阻拦，这才让她一路畅通无阻。”
他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
“你真不知情？”我问，“还是……不愿知？”
他肩膀微颤，却不回头。
“清昭。”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你知道我最近有多忙。朝中事务繁杂，边关战事吃紧……我……”
“所以你就由着太后的人在我宫里撒野？”我打断他，语气冷得像冰。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你怎么总是把事情往母后身上推？”他说，“也许是苏婉儿私下做的，与母后无关。”
我盯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是吗？”我问，“那你告诉我，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会有你的令牌？是谁给她的胆子？”
他咬紧牙关，没有回答。
我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
“承钧。”我轻声道，“你还记得大婚那夜的事吗？你说你要守着苏婉儿，不肯碰我。我忍了一整夜，最后求你做对食夫妻。你说好。三年来，我守着承诺，不曾争宠，不曾多言，只求你能安稳登基。可如今呢？你连一句实话都不愿对我说了吗？”
他眼神闪躲，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你走吧。”我说，“我不怪你。但请你别再骗我了。”
他怔住，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转身回到案前，拿起那卷边关急报。
“边关战事吃紧，你也该去看看父亲递来的折子了。”我继续道，“至于这碗汤……我自然会处理。”
他站在原地，良久没动。
直到外头传来一声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我心中一凛，握紧了手中的密折。
珠帘再次被掀开，谢太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嬷嬷。
“哀家听闻东宫出了点小事，特地来看看。”她语气和善，却掩不住眼中的审视。
我起身行礼：“臣妾参见母后。”
她摆摆手，目光落在桌上的汤碗上。
“这是？”她问。
“安神汤。”我答，“苏姑娘送来的，说是补身子的。可惜……加了些不该加的东西。”
太后脸色微变，却很快恢复如常。
“哦？”她笑了笑，“哀家倒是听苏婉儿说过，她让人送了碗汤来。怎么，有什么不妥？”
我看着她，缓缓道：“母后真的一无所知？还是……不愿知道？”
她笑容不变，却多了几分寒意。
“清昭啊。”她踱步到我身边，声音低柔，“你年纪尚轻，不懂宫中规矩。这后宫之事，不该你操心。哀家只是想让你安心养病，莫要太过操劳。”
我轻轻一笑：“母后说得是。只是臣妾身子一向康健，倒是不需这些‘补品’。”
太后眯起眼，似是在打量我。
“看来你是真不想明白了。”她叹道，“也罢，既然你不肯听劝，哀家也不强求。只是……”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该想想，若没有哀家，你沈家还能在这宫中站稳多久。”
我心头一震，却不动声色。
“母后说的是。”我恭敬地说，“臣妾谨记教诲。”
她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屋里重归寂静。
萧承钧仍站在原地，脸色复杂。
“你走吧。”我再次开口，“边关战事要紧，别误了大事。”
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我站在窗前，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长廊尽头。
“小桃。”我低声唤道。
“属下在。”她应声而来。
“去查。”我说，“查清楚那枚令牌到底是谁给那宫女的，还有……”我顿了顿，“查一查边关战事的底细。”
小桃一愣：“娘娘怀疑……”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淡淡道，“风起东宫，该换个人掌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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