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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1

短篇——各种短篇

>「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递上和离书那日,他笑我离了他活不过三日。

>后来京城最红的戏班班主为我一掷千金,敌国太子为我弃城投降,

>连他视若神明的白月光都当众撕毁婚书:「姐姐,我跟你走。」

>他在雪夜跪碎一身傲骨:「求你…回头看看我。」

>我转身挽住新帝手臂,笑抚微隆小腹:

>「介绍一下,这是我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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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雪粒子敲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衬得屋内死寂更沉。我将那纸笔墨未干的和离书推过光滑的紫檀木桌面,指尖没有一丝颤抖。

桌的那头,沈晏搁下手中的兵书,抬眼看过来。烛光在他深潭似的眸子里跳了一下,旋即湮灭,只剩一点冷嘲漫上唇角。他身子向后靠进官帽椅里,锦袍窸窣,姿态是浸入骨髓的疏懒与笃定。

「温仪,」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半分波澜,像在陈述一个铁律,「离了我,你活不过三日。」

这话并非恫吓。京城皆知,温家早已败落,我是攀附他沈家存活的丝萝。离了这座煊赫的将军府,我无名无姓,无财无势,甚至无一技之长。乱世飘萍,一个容貌惹眼的孤身女子,下场可想而知。

我没有反驳,甚至没有抬眼看他。目光落在和离书末尾那个墨迹淋漓的名字上——沈晏。我曾一遍遍描摹这两个字的轮廓,将少女所有的热望和余生都押在其上,换来的不过是三年凉彻骨的漠视和如今这句轻飘飘的判词。

「不劳将军挂心。」我屈膝,行了一个无可指摘的、却也是最显疏离的礼,转身推开那扇沉重的花梨木门。

寒风裹着雪沫劈头盖脸砸来,我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步入了京城的茫茫雪夜。身后,将军府朱红的大门无声合拢,隔绝了曾经属于我的、也是囚禁我的整个世界。

*

第一日,关于沈将军休弃发妻的流言成了京城最辛辣的佐酒小菜。我从暂居的破旧客栈下楼用一碗清粥,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粘腻的打量和窃语。

第二日,我当掉了最后一支素银簪子,那还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当铺伙计的眼神轻佻地扫过我的脸,报价压得极低。我沉默地接了那几枚铜钱,知道沈晏的“预言”正在一步步逼近。

第三日,我站在了“锦华班”的门口。这是京城最负盛名的戏班,班主苏墨生,名动公卿,却也是个出了名的怪人。传言他喜怒无常,眼光极高。

通报后,我被引着穿过喧闹的后台,唱念做打声不绝于耳。苏墨生正在镜前勾脸,一笔斜飞入鬓的眉,衬得那张脸俊美得近乎妖异。他并未回头,声音透过铜镜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审视:「就是你要见我?能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但班主或许可以买下我。」

他终于转过身,目光像最精细的尺,一寸寸量过我的眉宇、脖颈、手指,最后落在我竭力维持镇定的眼睛上。「买你?凭什么?」

「凭将军沈晏昨日休弃的发妻,这个名头,够不够班主买来一乐,或是……用来膈应一下某些高高在上的人?」我指甲掐进掌心,赌他这般人物,未必没有几分看热闹或是与权贵暗地较劲的心思。

苏墨生静默了片刻,忽地轻笑出声,那笑声如碎玉投盘。他掷下画笔,走到我面前,指尖几乎要触到我的下颌,又停住。「有意思。沈晏不要的东西,我收了。不是买,」他纠正道,「是聘。聘你做我锦华班的挂牌先生,不必唱念做打,坐着收钱就好。」

一掷千金。他当场付了我一年也挣不来的薪俸,预支的。

消息像长了翅膀,当日下午就飞遍了京城。沈晏弃妇的名头,加上苏墨生惊世骇俗的“聘”,让我成了比台上名角更引人瞩目的存在。

沈晏的反应来得很快。次日夜,锦华班的戏园子被兵士围了,理由是稽查逃犯。领头的校尉态度倨傲,眼神却不住地往我所在的雅间瞟。

苏墨生只慢条斯理地抿着茶,然后朝楼下某处雅座微微颔首。不过一刻,宫里来了位公公,尖着嗓子三言两语便将那校尉斥退。我才知,台下坐着微服出巡的某位亲王,是苏墨生的座上常客。

风波悄无声息地平息。苏墨生送我回住处时,在马车里轻笑:「瞧见没?沈将军的手,还伸不到我这戏台子上。」

我垂眸:「多谢班主。」

「别谢太早,」他语气玩味,「你的价钱,可不止这点。」

*

又过了几日,北狄的使团进了京。和谈宴上,觥筹交错,暗流汹涌。沈晏作为主帅,自然是席间焦点。而我,因着苏墨生的关系,竟也在末席得了一个位置,远远对着他。

酒过三巡,那位以暴戾闻名、亦是此次和谈主导的北狄太子阿勒坦忽然起身,端着金杯,径直朝我走来。满场笑语骤歇,所有目光聚焦于此。

沈晏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指节泛出青白。

阿勒坦停在我面前,目光灼灼,毫不掩饰其中的惊艳与占有欲。他用生硬的官话高声道:「本王此次南下,见识了天朝物华天宝,却都不及眼前女子一笑。若得佳人,愿以边境三城为聘,即刻签下降书!」

举座哗然!三城!那是沈晏率军血战半年、尸骨堆积都未能夺回的疆土!

无数道视线在我和沈晏之间疯狂逡巡,等着看这天大的笑话和耻辱如何收场。沈晏的脸色铁青,下颌绷成一条冷硬的线。

我起身,迎着阿勒坦炽热的目光,以及全场包括沈晏在内的震惊注视,微微屈膝,声音清晰得不带一丝颤抖:「太子殿下厚爱,民女惶恐。然故土城池,非是儿戏聘礼,民女亦非可易之物。殿下若诚心和谈,请与诸位大人商议正事。」

言罢,不顾阿勒坦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和满堂死寂,我转身离席。苏墨生候在殿外,将一件斗篷披在我肩上,遮住了身后所有能灼穿背脊的视线。

「做得漂亮。」他低语,眼里有赞赏的光。

那一夜,敌国太子为我弃城投降的惊人之语,压过了所有和谈条款,成了京城新的传奇。虽然未成,但已足够。

*

真正的惊雷,炸响在三日后的宫宴上。

皇帝为庆贺和谈初步达成设宴,百官携眷出席。我本不愿去,苏墨生却道:「何必躲?该躲的不是你。」

宴至酣处,丝竹悦耳。沈晏身旁,永远跟着那位冰清玉洁、被他视若神明的白月光,林相国家的千金林婉清。她正低头为他斟酒,指尖如玉,一对璧人,羡煞旁人。

我收回目光,却见林婉清忽然站了起来。

她捧着一卷明黄的帛书,走至御前,盈盈拜倒,声音清越却石破天惊:「陛下,臣女林婉清,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取消臣女与沈晏将军的婚约!」

嗡——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沈晏猛地站起身:「婉清?!」

林婉清却不看他,她转过身,目光穿越重重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极了,有钦羡,有决绝,有一丝疯狂的炽热。

她举起那卷象征无上荣宠的赐婚圣旨,在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中——

「刺啦」一声裂帛锐响!

那明黄的圣旨,竟被她从中生生撕成两半!

碎片飘落,她望着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姐姐,」

「我跟你走。」

满殿死寂。落针可闻。

沈晏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死死盯着林婉清,又猛地转向我,那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破碎与难以置信。他信仰的、守护的、为之辜负了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亲手撕碎了婚书,走向了他弃之如敝履的我。

他挺拔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

那一年的初雪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大。

夜宴散后,积雪已没过了脚踝。我踩着厚厚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宫外走,苏墨生被亲王留下说话,我便先行一步。

马车候在宫门外,我却在上车前,被一道踉跄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他几乎是扑跪在雪地里,玄色的大氅沾满了污浊的雪泥,发冠歪斜,几缕黑发散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曾经睥睨京华、尊贵无匹的沈大将军,此刻像一条被抽去脊梁的丧家之犬。

雪花落在他颤抖的肩头,也落进他猩红的眼底。

「温仪……」他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僵的肺腑里艰难挤出,「求你…回头…看看我……」

我站在车辕上,垂眸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倾尽所有去爱恋、去仰望的男人,如何跪碎了那一身铮铮傲骨,碾碎了那一身凛凛风霜,只为求我一次回眸。

雪落无声。

宫道尽头忽有仪仗逶迤行来,明黄的宫灯开道,禁军肃立。是新帝的銮驾。

我忽然笑了笑,在沈晏骤然亮起微弱希冀的目光中,转身,挽住了从銮驾上步下的明黄衣袖。

新帝微微一顿,随即极其自然地任由我挽住,甚至稍稍侧身,为我挡住了风口。

我另一只手轻轻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迎着沈晏瞬间碎裂成灰烬的眼神,笑容温婉得体,声音清晰得足以让在场每一个竖着耳朵的人都听见:

「陛下,给您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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