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如此,他那颗惯于沉寂、如同冰封湖面般冷硬的心,竟真的开始因她而泛起圈圈涟漪。
他会在她放下参汤离去后,才从繁冗的文书中抬起头,目光落在那盅热气渐消的汤上良久,最终伸出手,将汤一点点饮尽。参汤的微苦回甘,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别的滋味。
他会在批阅公文至深夜,感到眉心酸涩,习惯性地抬手揉按之时,指尖却意外触碰到一碟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桌角的精致糕点。碟子旁还残留着一点点糖粉,像是某人匆忙间留下的痕迹。那点心甜得发腻,绝非他平日所好,可他看着那碟点心,眼前仿佛浮现出她捧着它、小心翼翼放下又生怕被发现的模样,那紧蹙的眉宇便在不自知间缓缓舒展,最终,竟也拈起一块,送入口中。甜味化开,驱散了几分疲惫。
最是月朗星稀的夜晚。他在后院空地上练剑,剑气如虹,身随剑走,墨色衣袍在清冷月华下翻飞,划破夜空的寂静。而远处假山的阴影里,总藏着一个自以为隐蔽的身影。
她能躲过他的侍卫,却躲不过他习武之人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他早已知晓她在那里。
他能听到她极力压抑的、清浅的呼吸声,能感受到那道专注而灼热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他的剑尖。有时他挽出一个凌厉的剑花,或是身姿矫若游龙,便能捕捉到从那阴影里泄露出的、极轻的、带着惊叹的抽气声。
这让他练剑的心绪莫名有些紊乱,剑招却不知为何舞得更加淋漓尽致。
一次,他故意将剑势催得更急,身形更快,带起地上落叶纷飞。果然,那假山后的人儿看得入了迷,忘了形迹,脚尖不小心踢到了一颗小石子,发出“咯”的一声轻响。
声响虽微,在寂静的夜里却清晰可闻。
那边的呼吸骤然一停,随即是手忙脚乱的窸窣声。他收剑而立,负手转身,恰好捕捉到一抹青色裙角像受惊的蝶翼般,飞速消失在假山之后,那仓惶逃离的细碎脚步声,由近及远,快得仿佛后面有猛兽追赶。
赵渊站在原地,并未追去。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惯常紧抿的唇角,却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浅极浅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么笨拙,漏洞百出。
却又那么真诚,炽热动人。
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或许微不足道,却已足够荡开一圈圈再也无法忽视的涟漪,搅乱了一池沉寂多年的春水。
赵渊自幼立志修仙,摒弃凡尘俗念,不近女色,冷情冷性二十余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心防会因这样一个懵懂单纯的姑娘而松动。
日子悄然流淌,某种不合规矩的“习惯”竟在赵渊严丝合缝的生活里扎了根。